到榆州的时候是晚上九点,许庚不放心她,坚持开车把她送回了家,季然邀请他上去坐坐,艺术家欣然应允。
一楼的楼梯口亮着橙黄色的白炽灯,勉强能分清台阶。到了二层,居然伸手不见五指,出于长久养成的习惯,许庚抬脚跺了两下,季然窘迫地制止,“这不是声控啊,灯泡被人卸掉了。”
“啧~”他的反应意味深长。
季然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把头埋得更低。
一路靠着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到了四楼,季然开门,顺手拍亮了客厅的灯。
趁着她烧水的间隙,许庚四处转了一圈,房子不大,七十个平方的样子,带着一个房间一个卫生间一个阳台。除了看上去稍显宽敞的客厅,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整洁却拥挤,角落里码的高高的收纳箱,电视柜下面塞着的厚厚的速写本,以及左手边的两个人在里面转身都难的小厨房。
许庚嫌弃的分外明显,他端着杯子皱着眉头将周遭的一切都点评了一番。从黑不溜秋的楼道开始,无论是全然没有隔音功能的房间还是仄塞的厨房卫生间都没能逃脱。等他终于停下,季然轻声辩驳,“也没那么坏,至少它便宜啊。”
艺术家眉峰微耸,侧眼扫过来,季然顿时没出息地噤声。
等了两分钟,许庚提出方案,“你明天去把工作辞了,搬去我那儿住,最近工作室要装修,你就去监工。等进了正轨,你跟着后面工作。”
“画画也行,正好还和你专业对口。”
“我不想,我现在的工作也和我专业对口啊,而且我很喜欢。”
“如果我没有听错?”许庚冷笑着重复,“你说你喜欢在医院当护工,并且,大学四年学的是护理专业?”
季然无从反驳,红着脸辩解,“这些都是暂时的,我觉得公司同事和领导都挺好的。”
“而且,”她正色,也终于鼓足了勇气看向对面的人,“许庚,高中开始你就不断帮我。说真的,要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是一滩自卑脆弱无能的烂泥。”
“你把我从最下面拖出来了,我从来没说过,但是真的,我特别谢谢你。”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靠着你,我们人都有各自的命运,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这环境……”她四下打量了一会儿,“大家都要经历的,几乎所有初入职场的年轻人都要这样吧?别人能,我也行。”
“工作我不会辞,我知道你的想法,不就是孟以轩么?”她笑,清浅又坦然的样子,“我还是那句话,我今年二十七了,如果连这个坎儿都跨不过,那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呢?”
如果没有你,我就是人世间那些委屈的不得了的,在辛酸、卑微、邋遢、不合理中求活的生命。是你把我从泥淖里拉出来,并且助我洗去一身污垢,所以谢谢你。
可我二十七岁了,我的人生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还不止,我不能一直做一个攀附别人的菟丝子。所以,让我独立的不仰人鼻息地过一过,哪怕洪水滔天,哪怕千辛万苦。
许庚把杯子重重地顿在茶几上,玻璃和玻璃交流发出了不小的碰撞声。他神色不虞,季然面色坦荡,这样对质了许久,许庚起身,凉凉地说要走。
“那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他拒绝,“就你这地方,你送了我,我再把你送上来么?”
***
翌日一早,季然抱着自己的画稿和速写本去了医院,于明醒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不靠谱,但人还是挺好哒,上次说好了指导她,昨晚上就发微信让她带好自己的作品。
她到的时候于明醒大爷似的歪在床上,捏着草莓往上抛,下面仰面等着。她被这种奇异幼稚的娱乐方式惊到了,抱着一大摞画愣在原地。
于明醒见到她显然很高兴,“阔叶,你可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
她正想回他一个微笑,对面的男人一秒钟现行,“去,倒杯水,渴死老子了,这些个护士都白长那么漂亮了,没一个有眼力见儿。”
季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给他倒水,于明醒连着喝了三杯,才想起正事儿,“你那都带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然不吱声,只把画稿和速写本递给他,于明醒接过,正色看了一阵子,“基本功凑合,结构色彩阴影线条都有问题,你这样的,在我们公司只能打打下手,原画和UI。嗯,估计还差个几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