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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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谨来此是为一桩女童失踪案。
原本这类日常小案子是并不需要宋谨亲自着手处理的。
但问题是失踪的女童有两个,一个七岁一个九岁,案发时间分别是在三日前的下午和前一日的上午,且都是跟随母亲来寺里上香的,人多场合,孩子唯一不在大人视线范围的时间也就是上香礼佛的那片刻间隙,可等上完香,再转头就发现孩子不见了。
虽说不是不存在女童自己走失的可能,京都里也已经许多年不曾发生幼童拐卖之类的案件,但同一个案发地点,相似的失踪对象,且两个女童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踪迹都没有寻到更别说找回,那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加上她目前手上也没有什么别的大案子,是以就来了。
至于说眼前这人,她只是觉得此人看着凛然有度,且面貌和衣着都颇有些矜贵之气,只以为是哪家的高门贵公子,并未多想,遥遥的行了个礼,便自顾先行离开了。
宋谨一离开梅园,跟着一起来查案的知事林霈就连忙跟了上来,“宋大人。”
“发现什么线索没有?”宋谨问。
林霈摇摇头,一边跺脚震掉鞋边上沾的雪泥一边搓着手哈气,满面愁容道,“原本最好的法子是找到案发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可这寺里每天进进出出的香客实在太多且来去随意又不问身份,先不说能不能查得出当日在场的都有哪些人,就是把人都找来,怕也根本问不出多少信息。”
的确,人流多的场合人人都自顾不暇,又有几个人会专门去注意一个陌生小孩的去向。
一干人将整个灵塔寺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最后却还是无功而返。
一回到顺天府,宋谨便被府尹的人叫了过去。
府尹裴志敏今年将将满四十五岁,略有些晚来发福,不算老鬓上却已生出了许多银发,大抵是思虑太多愁的。
毕竟他坐在这个位置上,迎四方来送八方去的,这京都里的各大小人物都要打交道,又要做事又不能得罪人,要是两相差距大倒也罢了,就怕摊上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稍微一个处理不当两头都不是人,想不愁都难。
宋谨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裴大人您找我?”
裴志敏将屋里的人都屏退了出去,负着手瞧了她片刻,然后朝她递了一样东西来,“回去再打开,明日回复我。”
是一封书信。
宋谨从裴志敏手上接过来,对于里面是什么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个大概,默了片刻道,“下官……不一定能有答复。”
裴志敏看着她,又沉默了半晌,才淡淡道,“无妨,没有答复也算答复。”
宋谨再次行礼,“那下官便先告退了。”
裴志敏点头,“去忙吧。”
宋谨也依裴志敏所言,回到自己房间后才将那封书信打开,不出所料,信封的末尾有一个“荣”字。
荣王的荣。
十五年前故太子落水溺亡,九年前储君再立,今太子入主东宫,安稳也不过一年,便不幸于八年前冬猎惊马坠崖险些殒命,最后人虽救了回来,却也因磕到脑袋成了个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心智的痴儿。
尽管太子至今未废,但元贞帝也不可能当真让一个痴儿来继承皇位,加上近几年元贞帝的身体逐渐下行,另立储君,怕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现如今摆在明面上对东宫最有一争之力的三位皇子分别是二皇子荣王,四皇子晋王,以及七皇子怀王。
荣王生母为皇贵妃温氏,背后有吏部尚书温显承父子一派的鼎力支持,往上一辈的温老太师更是大临文坛泰斗级人物,膝下门生遍布满朝不胜枚举。
而晋王乃谢贵妃所出,背靠的是刑部尚书谢绩鸿,且谢家作为开国功臣世家,谢老太爷更是两朝宰相,如今虽已致仕,其在朝实力也依旧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至于怀王,虽说从长幼顺序上作为皇第七子确实有些靠后,又因母族是将门出生,加上今朝重文轻武,是以朝中势力远比不得温谢两家,然这位又有一个另外两位皇子都比不得的优势,便是其生母为现中宫之主周皇后,占了个“嫡”字。
宋谨打开床头抽屉的最下一层,而这样的书信里面已经躺着了四封,其中一封来自怀王,剩下三封均来自晋王。
也无怪晋王显得心急。
毕竟眼看着易储在即,且立储标准无外乎嫡、长、贤三字,而“贤”之一字在这三王之中又并没有太大差距,剩下那就只能是看嫡和长了。
怀王虽排行第七却是周皇后所出,占了嫡,而荣王是二皇子,因此占了长,且其生母高居皇贵妃之位与周皇后协理六宫多年,虽非中宫却也已经所差不多。
“嫡”、“长”两不沾的晋王若再不争取些其他有利条件,怕就直接与东宫那位置无缘了。
其实下面还有一封,但与其他又完全不同。
那封是大半年前她还没有离开京都之时就已经收到了的,却不知是来自于谁,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因为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连纸张都看不出任何特别。
送信人她倒是记得清楚,一个只会点头和摇头的哑巴小乞丐。
如今朝中的势力分配具体是个什么局面她不太清楚,但裴志敏是荣王的人她是上任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的,她只是没有想到荣王的招揽信竟然会由裴志敏亲自交给她。
这样无疑是冒险的。
毕竟如果她已经提前选择了怀王或者晋王中的任何一方,这封招揽信都无疑是往对手手上送结党营私的证据,恰恰当今陛下最忌讳的也是这个,到时候把这书信往陛下面前一递,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当然也有好处,一个是最大的体现了自己招揽的诚意,再则裴志敏是她如今的顶头上司,明摆着把身份告诉她,也颇有些施压和警示的意味了。
然而即便如此宋谨对这事也依然没任何想法——至少现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