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予寻回想曾经母亲对自己百般疼爱、体贴,想起坐在沙发的母亲用布满老茧的双手生疏的织着毛衣,眼泪止不住滴落在吴忧脊背上。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喜欢骗我,连我妈妈也是...说什么等着享女儿的清福。”
这一夜,吴忧没有睡,一直守在她身边,而沐予寻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的在睡梦中惊醒,一夜之中不知道惊醒了几回,每次醒来,第一眼总是看见一只温柔的手伸向自己,有时拇指,有时弯曲的食指来擦拭自己的眼泪。而后又踏踏实实的入睡。
一夜的守护,一夜的未眠,一夜的心疼,吴忧多了几根银白色的烦恼丝,脸上少了几分少年的稚嫩,多了几分大人的成熟。
“吴忧,我想穿我妈妈亲手织的毛衣,我想让她看看。”
“好,阿姨肯定期待很久了。”
沐予寻穿着毛衣对着镜子照了很久,入迷,当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时,彷佛看见自己的妈妈。
“予寻,出发吧,叔叔阿姨和你们一起回去。”原来是谢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
“谢谢阿姨。”
沐予寻坐在吴忧旁边,头倚着吴忧肩膀,第一次离开这个城市,心中既是害怕,又是着急。
“丫头,累了就躺下,还有很远。”吴亚军关心着。
“谢谢叔叔。“
沐予寻往边上挪了挪,躺在了吴忧腿上,只有他,沐予寻不当外人,也只有吴忧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
“还疼吗?”
吴忧没有回答,将手伸向她的胸前,握着她的手,使她安心。
“爸车开稳点,她好不容易睡着,别给她颠醒了。”
清晨出发,太阳已到正中,吴忧缓缓摇起熟睡的女孩。
“予寻,再有十几分钟到了。”
沐予寻看着窗外,这穷乡僻壤,路也逐渐难走,开始颠簸。车停在一户院子门口,“到了。”
沐远嘴里还嘬着旱烟,坐在门槛上,看见我们将车停在门口,才敲打敲打烟杆,缓缓站起来,比之前憔悴了一些。
“沐爷爷,我是吴忧。”
“晓得,晓得。“
沐予寻从车里走出,眼睛还有些红肿。
“他是沐阿姨的父亲,你的爷爷。”吴忧对着她耳边说。
沐予寻走向前去,对着沐远鞠躬,“爷爷,我是沐予寻。”没有过多的自我介绍。
“你就是沐予寻,快进屋。”
“老婆子,丫头的闺女来了。”
“奶奶。”沐予寻同样行礼。
老人们曾经痛恨名为沐予寻的女孩,因为自己的闺女为了她与夫家离婚,又与家人断了联系,在农村使他们遭受不少议论。可是随着沐胜男的离去,沐予寻成为了沐胜男的延续,曾经来到过这世上的证明。
老人将准备留在过年吃的存货全部拿出来,招待这个初次见面,痛恨了十七年的女孩,与他们毫无血缘的孙女。
“小伙子,你给你娘了吗?我闺女欠的债。”
“嗯,给了。”
“我闺女一直念叨着,还欠你娘份子钱。”原来那一块钱是欠的礼钱,这一欠十几年,到死才还上。
老人擦了擦泪水,“闺女的债都还咧,阎王爷不会再难为她了。”
沐胜男唯一欠的债只剩下这对老人,但有哪个做父母的会念叨孩子欠自己,何况人都没了。
大大小小,摆了很多菜肴,沐予寻一点胃口没有。
吴忧递给她一个馒头,“多少吃点,你妈看着呢,爷爷奶奶看着呢。”
“爷爷,吃完饭,带我去看看我妈行么?”
沐爷爷领着吴忧一家人和沐予寻走了二十分钟,才一处田地停下,田地里立了一个孤零零的土包,这就是沐胜男最后的归宿。
沐远从兜里拿出两根白色布绳,将一根绑在了沐予寻头顶,“你娘走时,莫有儿女送,你现在去看一看道个别。”
剩下一根攥在手里,看着吴忧,不知道如何张嘴。
“我能送送沐妈妈吗?”老人缓缓抬起手,将手张开,吴忧自己绑在头顶,全算作是披麻戴孝了,礼节不全,但也算心意了。
沐予寻在燃烧的纸钱前跪着,吴忧在边上手捧着土,往坟上填土。沐予寻直到现在,才清楚的意识到,那个打过自己,爱着自己,呵护自己十七年的女人真的走了。
随着火焰的熄灭,在这凋零的土地上卷起了寒风,将燃烧的灰烬尽数卷走,好像她收到了儿女的思念一样。
“妈妈,女儿走了,等考上大学后再来看您。”
这一瞬间,坟头不在孤单,几只麻雀落在上边,看着一众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