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管子拔了。”
“啊?!”我大惊失色,直接坐直了身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他抬眸,坚定而认真,“如果我有一天病成那样,你就把我身上所有导管、仪器全部拔掉,让我去死。”
我双手发抖,惊恐地寻找着理由推脱,“我,我怎么办得到。你是家主,我要是把你的命搞没了,别人把我碎尸万段都有可能……”
“不会的,我会给你留后路。”
“那我也做不到!亲手把爱人杀死这种事……”我举起自己颤抖不已的手给他看,“我做不到。我下不去那个手。”
方刈一把抓紧了我乱抖的双手,将它们包在自己双掌合成的炙热掌心,“你要做得到。你不忍心杀死自己的爱人,难道就忍心看着他被病痛和屈辱折磨,沦为他人的工具吗?对我来说,被那样折磨,比死还痛苦。”
“我……好。”
我的双手依然颤抖不止,而方刈终于笑了,在青蓝色的风光里。
日影偏移,我们追逐阴凉,把船划到了另一个位置,依然躲在杉树荫下。
“那时我很震撼,亲人的性命、尊严、亲情,难道没有一样抵得上利益吗?再怎么说,至少亲情是应该存在的吧?心里想着功名利禄自是没问题,可哪怕是为了装个样子,不也应该至少陪在老人身边吗?”
“就是啊,那样面子上也过不去吧……”
“可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在乎这种‘面子’,就像蚁后死了,它唯一的价值就是被群蚁分而食之。”
我默然不语。
“你刚才说,觉得没有感情也就没有了负累,这就是没有感情的结果,你觉得如何?”
“我……是觉得这样有些冷漠,可你们本来就是、就需要是这样的人。有感情有有感情的快乐,有权势有有权势的快乐,两样只能选其一,与本事无关,是层级结构决定的。”
“是啊,不可能的。这两样此消彼长,永远都在对立面。自己扎实地奉行用于统治世人的儒**理,就无法统治世人。”他摸着我的手背,摇了摇头,“‘情’、‘义’以及它所能带来的快乐,就是我们的代价。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有这样,才是现在的‘我们’。无情无义并不是真正的轻松,它只是麻木;‘无法在乎’得久了,自然也就不在乎了。”
“所以‘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其实并不是一般意义里的‘无情’?”
“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是不‘内伤其身’,而不是‘无’啊。”
方刈淡淡答了一句,操起船桨划将起来,说自己饿了,该回去吃饭了。
走在林间小路,方刈那股子惆郁渐渐散去,向我邀起功:“你看,我说到做到。你说想看《素女经》,我就给你看。”
这人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冷哼一声不说话。
“干嘛,有意见?”
“哎,没有没有,你对我超级无敌好。”我的敷衍再明显不过了,什么说到做到,不就是他需要我嘛。
“你这个傻子,就喜欢自己乱想一气。”他无奈地解释,“既然已经读过《素女经》,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什么我以前咬死不让你看?”
“不如你先告诉我,宋蓁和你交好那么多年,你怎么现在才把她的《素女经》弄出来?别说什么是因为我想看,我可不信。”
他被我的娇蛮闹得无语,“可我就是因为你想看才把它弄出来的。世上有能力做这种层次的催眠并且能解读《素女经》的人凤毛麟角,我一个男人,对《素女经》的兴趣实在不大,只要能控制好宋蓁这个人、避免她把《素女经》流传开去就足够了。”
“你的意思是……”我忽然明白,“你觉得以我以前的状态,若是学习《素女经》,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是啊。光顾着变漂亮吸引男人的你,哪里抵挡得住《素女经》里的诱惑?你要是变成西施、骊姬,最倒霉的就是我。而现在我知道你不会了,你能用自己的本事读懂它,也能不陷于它,比起《素女经》本身,我更在意的是你从中得到的感悟和快乐。”
方刈伸手轻轻按住我的头顶,就那样一直按着,一直走着,我发出不满的嘟囔,抱怨他把我按矮了,他哈哈大笑,爽朗的声音与阳光林木鸣振,而他——恍若林间光里的一只凤凰。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停下来。
四目相对,我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又点了点他的,这是我们之间的小暗号,是我向他索吻的意思。
他托起我的下巴,低头吻住我的嘴唇,我的手摸索着与他十指交握,在他深长的亲吻结束时,抬起他的手指咬了一口。
“那……我全都要跟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