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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条件?”
“你必须先解开我的绳索,还有,离殷森远一点。”
他照办了,在齐思思重新得以自由活动身子时,她见到他也拉开了自己与殷森的距离,虽然那支枪管仍然是不偏不倚地指向他。
殷森却似乎毫不畏缩,迳自在桌边落坐,提起专程带来的Notebook,接上了插头,然后插入磁片。
“密码。”
齐思思咬住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儿,“A4……”她深深吸一口气,“A4013K。”
“好,你先走吧。”殷森静静一句。
“什么?”
其他两人同感震惊,汪远阳首先锐声开口,“我没说她可以走!”
“你必须先让她离开,否则我立刻格式化毁了这张磁片,”殷森冷冷回应。
“你……”汪远阳瞪着他,看着他修长的食指轻巧地移动,停留在格式化的指令上,随时可以按下。他紧紧咬牙,“我怎能确定她说的密码是真是假?”
“我会留下跟你一起确认。”
汪远阳沉吟两秒,“好,思思可以先走。”
“我不要!”齐思思慌乱地摇头,急奔到殷森面前,“我要跟你一起走,不可以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语音抖颤,黑眸噙着泪。
“你先走。”他神情冷肃,“否则我们谁也走不了。”
“你……”她凄楚地凝睇他,心头强烈酸涩,“早有命丧于此的心理准备?”
“我不会死的。”
“你骗人!你明明晓得一旦开启档案,确认真的后,汪远阳绝不可能放过你的,”她激动地摇晃着他,“跟我走,我要跟你一起离开。”
“我说不行!”他冷冽地回绝她。
“难道你愿意死在这里?”她拚命摇头,狂烈的心绞痛得她几乎无法顺畅呼吸,泪水纷纷乱乱坠落,“我不要你死,更不要是为了我……”
“我本来就该为你死。”相较于她的狂乱,殷森依然语气冷静,“这是我欠你的。”
“为什么……”她细碎地怞着气,神智痛楚而迷茫,“为什么这么说?”
“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她一愣,“我、我父母?”
“他们不是单纯的车祸。”
“不是……车祸?”
“他们是被暗杀的,在车子高速行驶的时候因为一块招牌忽然坠落阻挡了视线,才会发生那个不幸的意外。”他神情平板,语声亦毫无抑扬顿挫,“那个招牌是我哥哥射落的,他枪法一向神准。”
“你……你哥哥?”她一阵晕眩,震惊于这个忽然闻知的消息,“我不相信!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当时我也在车上。”
“我、我不相信。”齐思思倒退数步,眸子满是不可置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一阵狂野的笑声忽地侵袭她脆弱的神经,她惊跳起来,瞪着那个发出笑声的男人。
“是真的,思思,是真的。”汪远阳也正看着她,眸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齐浩威确实是我师父杀的,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组织不得不派人做了他,而这个光荣的任务当然是交给当时的首席杀手——苍狼罗。”
她蓦地头晕目眩,“是……是他杀了我父母?”
她的父母原来果真是被暗杀的,是被那个唤作苍狼的男人,也就是殷森的哥哥所杀的!
“爸爸,妈妈,我去上学罗。”
“乖,思思,要乖乖听老师的话哦。”
“我知道啦。”
“回家后我们一起上餐厅吃饭,到你最喜欢的那一家。”
“真的吗?那我可以点草莓波士顿派吗?”
“当然可以……”
但他们却永远回不来了,永远不能再带她上那家餐厅,她也永远不能向最亲爱的父母撒娇。
果真是造化弄人吗?她竟然爱上了仇人的弟弟……老天!
齐思思蓦地仰天长啸一声,心神激荡地夺门而出……
殷森看着她急奔出去,神色木然,一直到她细碎的脚步声及纤细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允许自己放在键盘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汪远阳注意到了,“怎样,这滋味不好受吧?”他嘲弄着,似乎以殷森的情绪不稳为荣。
殷森不答,缓缓转过头,默默凝定汪远阳。
后者嘴角翻扬,似嘲非嘲,带着某种愤世嫉俗的况味,“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弃如敝屣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凝定他数秒,“你爱她?”
“好几年了。”汪远阳悠悠回答,神思像飞了千里远,几秒后蓦地神色一凛,“这不干你的事,快打开档案!”他一面低吼,一面将冰冷的枪口抵住殷森太阳袕,看着他输入密码,开启档案。
一串串文字与数字霎时充满萤幕。
汪远阳瞪视萤幕上的光点,神情从原先的微微兴奋,到轻轻蹙眉起来,最后面色完全铁青。
“这、是、假、的。”他一字一字自齿缝中逼出。
“不错,的确是假的。”殷森坦然承认。
汪远阳气极,枪口更加抵紧殷森,“你不怕我杀了你?”
“请便。”
汪远阳倒怞一口气,面上的肌肉怞动得更厉害了,“说!真的在哪儿?”
“寄给她了。”
“寄给谁了?”
“思思。”
“别想愚弄我!”汪远阳语调冷凝,“要交给她你早就给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我知道有人一直在盯她,我想找出那个人。”殷森神色不变。
“那个人就是我。”
“我现在知道了。”
“你为了引出我才迟迟不肯交磁片给她?”
“是。”
“你!”汪远阳瞠目,掩不住心神激颤狂怒,“好样的!难道你不怕我们把思思灭口吗?”
“我会保护她的。”
“你保护她?”汪远阳昂首大笑,笑声凄厉,满是嘲讽,“要不是我今日手下留情,思思说不定早死了,哪轮到你来救她?”
闻言,殷森拳头一紧,“今天是我疏忽。”
汪远阳瞪视他两秒,“你没有资格保护她。”他冷冷开口,“更没有资格愚弄我,我要亲手了结你性命。”他扣下扳机。
“不要!”
一阵凄绝的尖声呼喊瞬间分散了汪远阳的心神,他微微一愣,而殷森也迅速抓住了这不到零点几秒的时间身子一低,使劲往地上一滚。
尖锐的枪响如夜枭凄厉的啼鸣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汪远阳定了定神,惊觉他这一枪竟然射偏了,殷森的身子已然跌跌撞撞冲向门口,迎向怔立不动的齐思思。
“快走!”
他听见殷森沉声命令着齐思思,一面伸手拖起她,一面一同往森林的方向逃窜。
“该死!”他诅咒一声,连忙拔腿跟上。
两人一路仓皇逃着,藉着高大的林木躲过汪远阳一枪又一枪的追击。
齐思思听着声声呼啸过耳边的凌厉枪响,感到自己的神智濒临崩溃的边缘,心脏狂野地鼓动着谁也驾驭不了的韵律。
“别怕,”仿佛由她汗湿的手心感受到她的惊惧,“我们会没事的。”
“真……真的?”她无法克制牙关不停打颤。
“我会誓死保护你。”殷森严肃地保证,“我曾犯过一次错,这一次绝不会了。”
齐思思一颤,眸光不觉瞥向身侧领着她一路奔逃的男人,他神情端肃,极端冷静。
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时候,他仍然神奇地一滴汗也未流。
她蓦地有股想笑的冲动,莫名的歇斯底里纠缠着她的神智。
这个男人亲口说誓死也会护她周全,他待她如此情重,是为了自己的哥哥吗?因为他史长杀了她父母,所以他不惜牺牲生命替兄长赎罪。
是这样没错吧?所以他才会在十八年前那一夜出现在她面前,安慰她,鼓励她,恳求她无论如何也要坚强活下来。在张永祥命案发生后,每一回她有生命危险,也总得他及时现身相救,他一直在她身后护着她吗?他究竟像这样默默守候她多久了?
“殷森,我、我想问你一件事……”她一面随着他狂奔出林,一面喘气问道,“那株迷迭香……是、是你送我的吗?”
她感觉他握住她的手一紧,“是。”
果然。
她香汗淋漓,呼吸细碎,神智却异常明晰专注,思虑则透明澄澈。
她的预感没有错,那株迷迭香果然是他送的,在她孤身独处异国,最寂寞难堪的时候,是他送了一株迷迭香给她,悄悄温暖她冰冷的心。
“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在哪里,却不肯跟我见面。”
他握住她的手更紧了,“因为我怕你有一天会恨我。”
天!
原来真的是他。
原来他一直默默守在她身后,默默保护着她,默默关心着她,默默支持着她。
为什么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呢?为什么方才还要因为他兄长的过错迁怒他呢?他一直全心全意地想弥补啊,弥补那个根本不应该由他来承担的罪过。
他说怕她恨他,可是她根本没有资格。
他是无辜的,不论是她父母或她都没有资格因此责怪他。
幸而她终究无法恨他,及时赶回木屋,否则她一时的激怒愤慨可能真会害他失去了性命。
她真该死。
齐思思心神激荡,不禁用力咬着下唇,直到渗出血来依旧茫然不觉。
“快到了。”他忽然俯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的车就在林子外面,再撑一会。”
她眨眨眼发现两人终即将穿过浓密森林,蜿蜒而下的山路在眼前开展,一辆来色的越野车停在前面不远处。
她不禁长长吐息,欣喜于两人终于脱离险境。
然而,世事并非尽如人意,在殷森打开车门时,她听见汪远阳的怒吼。
“别想走,你们躲不了!”
“上去!”殷森将钥匙递给她,一面用力推她上车,在此同时,一阵枪响划过她耳际。
而他挺立的身躯应声往后一仰,倒落在地。
“殷森!”她尖锐地呼喊,惊慌回眸。
子弹穿过他前额上方,缓缓渗出暗红色的鲜血。
“天!”齐思思心慌意乱,以最快的速度冲下车,扶起他上半身,“你没事吧,殷森,你没事吧?”她急切地问着。
“没……我没事……你快……走……”他眨眨眼,拚命强撑着逐渐流失的意识,语音细微,一只手在她面前轻轻一挥后又无力垂落。
她明白他是要她先走,别为了他白送性命——即便是以保住她为最优先。
这项认知令齐思思心魂俱碎,也催出了眼中酸苦的泪水,她深吸了口气,克制软弱落泪的冲动,“不,我不会丢下你的。”她拉他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接着环住他的腰,“我们一起走。”
“他……来了,思思……”殷森还试图劝她。
仿佛在为他的话下驻脚,汪远阳高亢的语音愈来愈近,“别想走!你们谁也走不了!”
齐思思一回眸,发现他只距离他们数步之遥。
来不及了。
她一咬牙,不知哪来的力气让她将殷森整个人凌空抱起塞进车子后座,自已则迅速跳上驾驶席,发动车子,甩开汪远阳的追踪。
她听见后方连续传来几声枪响,表情却丝毫不未变。
“你说过的,殷森,你说我人一定会平安没事的。”她一面风驰电掣地飙起车子,一面对后头的殷森扬声说道,“我一定会带你脱离险境的。这一次,由我来保护你。”
她语音坚定,眸中烁着从来未有过的决心,定定地直视道路前方。
但她不知道,躺在后座的殷森在听见她这番宣言后,嘴角还来不及扬起微笑的弧度,神智已然陷入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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