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傅清明、原敏仪结伴走在街头,添置所需的一些物件儿。
他让申管事伺机而动。
有前两次临时邀请夫妻二人去别处辨别古琴真伪的经历在先,傅清明、原敏仪看到他的亲手书写的请帖,自是不会生疑,又听得别院就在附近,便随着申管事过去了。
他早早地在内宅正房等候。
夫妻两个过去之后,饮过几口茶,双双晕倒。
他让申管事找由头,把内宅、后园的下人相继派遣出去,随即将两个人关到位于厨房下方的密室,由一名护院和两名婆子看管。
过了小半个时辰,申管事又对一众下人说:两位客人在后园看了看景致,走侧门离开了。——为了不显得突兀,这种假戏,申管事以前已唱过几次。
所以,在那所别院的绝大多数下人,都觉得与平时无异,想破了头,也不会把傅氏夫妇失踪和明面上的主人家申管事联系到一起。
别人长久的算计,自己一时的不经意,酿成了姨父姨母与她生离数日的苦果。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姨父姨母对安危的防范之心,都用在了她身上,却没想过,自己也是能被惦记利用的。
她为什么忽视姨父姨母的安危?
为什么没想到他们也可能遇到意外?
所谓的孝顺,到底孝顺在了何处!?
陆语敛目凝着手里的银针,暂且抛开千般自责,竭力让语气平静:“对我亲人用刑罚之前的事,事无巨细地说来。”
董岚称是,边回忆边诉说:“我与你说起解家,总是只说解奕帆,大抵是习惯了,实在是看不惯解明馨那个样子。
“我看到那封强人所难的信件当日,是解奕帆见的我。
“隔了一日,解明馨便邀约我私下相见。
“她要我用些狠辣的手段,因为没有人能看得了在意之人承受皮肉之苦。
“随后,她给了我一张三万两的银票。又说解奕帆那边也是铁了心要如愿,让我看着办。
“……随后,我吩咐申管事和两个婆子,对傅先生傅太太动刑罚。
“末了,解奕帆明显犹豫了、撑不住的时候,解明馨又私下与我相见,说那些要死要活的戏,看看就算了,不可当真。她要我加重刑罚,可是……我真的不敢了,我看得出,傅先生傅太太不是在乎自己的命,是在乎外甥女的名誉。……”
陆语面色波澜不惊,心却已疼到极处。
那样的恩情,怎样回报都不为过。可是,承欢膝下、回报恩情是正确的选择么?
不见得是。
这一刻,她真的觉得,放下比惜取更好。
有些人,你若在意,便该远离。
放下,可换取亲人余生平宁,总是值得的。
“所以,你是为了银钱,也就是为了贪欲,对我亲人用私刑,承认么?”陆语冷声问。
“……”
片刻后,纤长又纤细的银针隔衣刺入董岚肋部一个穴位,轻挑慢捻的手法分外沉着,引得董岚发出无法克制的痛苦至极的哀嚎。
被用酷刑的惨叫声,不过如此。这种不见血的整治人的手法,最是优雅,也最是残酷。
他痛不欲生。
他想昏厥过去,他想死——但也只能想一想。事实告诉他,只能清醒着承受。
“这就受不了了?”陆语轻笑,“我都有些替你担心了,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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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关押董岚的地牢,陆语身形向右移动,继而倚着墙壁,素手无力地抬起,又落下。
谁都不知道她这手势是什么意思。
沈笑山知道。他示意罗松、景竹及在廊间看守的护卫退下,又去关上解家兄妹所在的地牢门上的门亮子。
他走到她面前,“很难受?”
陆语身形缓缓地、缓缓地贴着墙壁向下滑去,蹲在地上,双臂环膝。
沈笑山其实很希望她能哭出来,发泄出来。
陆语将姿势蜷缩成人一看就觉得特别痛苦的姿势。她双手捧住脸,喃喃低语:“他们要钱财……可姨父姨母背后的财主是我啊。”
……这切入点就不对,偏生别人还没办法开解。于是,沈笑山弯腰,抚了抚她鬓角,“恩娆,在我看,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反问:“如果就是那么简单呢?”
“……”如果就是那么简单,其实也完全是说得通的。沈笑山想辩驳,却是找不到辩驳她的凭证。
廊间片刻的静默之后,陆语把面颊埋进臂弯,发出痛苦到极点却极低微的呜咽。
就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小兽一般呜咽着。
沈笑山无法克制随着她变得哀恸的情绪,别转了脸。
谁都不知道,此刻他有多想把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