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与妻子的电话后,忽然很想念她,所以去她最爱的西点店买了盒冰淇淋蛋糕,预备给她一个惊喜,不料却亲眼目睹她匆匆离家。
大概是去买东西吧?他微笑,决定悄悄尾随在妻子身后,出租车穿越大街小巷,逐渐来到市内另一区,他蓦地抓紧方向盘,心内升起不祥预感。
这区,是方原凯的地盘……出租车在前面的巷口停定,夏真季下车,左顾右盼,神情显得仓皇,然后,她迅速闪进巷子里。
她到底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关彻僵坐在驾驶席,脑海里思绪纷飞,每一个,都是他不敢深究的念头。他想起自己刻意留在家里的笔记型计算机,想起他重新设定过的密码——难道她真的闯进去了她是否看到了什么,偷走了什么,她跟方原凯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吗……不,不会的,不可能关彻否定自己的猜测,却又无法自圆其说,他的妻子为何会远从城市的另一头赶来这里?而且还是在这华灯初上的黑夜时分他取出手机,按键的手指微微颤抖,铃声响过几声,转入语音信箱。
她连电话也不接,是不想受人打扰吗?还是……心虚愈想,愈焦躁,关彻坐不住了,冲下车,奔进暗巷里。如果他还保有平常的理智,他应该会通知小野,至少带两、三个保镖随行护卫,但他只是鲁莽地闯进敌方的龙潭虎袕,因为胸臆堵塞的那股不甘,太强烈,他不愿相信妻子会背叛自己,他要亲自证明。
他潜行过巷弄,两旁都是些小型的酒家或宾馆,偶尔也会见到几个流莺,在门口花枝招展。
巷子最尽头是一座老旧的仓库,二楼的窗扉透出灯光,他凭直觉猜到妻子就在那里,蹑手蹑脚地走上结满蛛网的楼梯,小心翼翼地藏住身子,往里头张望,才一眼,他胸口便冰凝。
夏真季就站在室内中央,身边伴着她的父亲夏清盛,他们正跟几个男人在谈判,而他认出其中一个正是方原凯。
“我警告你,小妞,最好乖乖把你老公的标书交出来,我可没耐心跟你们多磨!”方原凯陰森地摇话。
她果然偷了他的档案!关彻眉角怞凛,一颗心绝望地下沉。
他早该知道不对劲,幸福来得太快,太蹊跷,他一直隐约感到不安,可他以为,只要自己持续宠她,一定能保住这份幸福。看来,是他太天真了……“我们、我们要三千万。”夏清盛嗫嚅地代替女儿发话。“没有三千万,我们不会将标书交给你。”“爸!”夏真季喝止父亲,似有些气急败坏。
“拜托你不要再说了,可以吗?”“真季,你别生气,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啊!”“可是你——”“哈哈哈——”充满嘲讽的笑声蓦地响起,打断父女争执,两人都是一愣。
“小张,阿信,你们瞧瞧这对父女俩,居然还闹窝里反呢!”方原凯不怀好意地取笑,他两个手下也很识相,跟着冷笑几声。
方原凯掏出一根烟,手下殷勤地拿打火机点上,他吸了几口,才悠然转向夏真季父女。“我看你们俩也不用争了,别说三千万了,我一毛钱也不打算给。”“什么?!”夏清盛惊骇。“你们之前明明还说可以给我两千万的!”“两千万?你以为我们方老大开银行的吗?”小张嗤笑。“当初给你一千两百万,你乖乖收就好了,竟然还敢跟我们讨价还价,简直不知好歹!”“那你们……想怎样?”夏清盛警觉不妙,脸色发白,全身打颤。
小张手一挥,另一个叫阿信的打手身形一闪,利落地抢过夏清盛死拽在怀里的文件。
小张接过来随手一翻,交给方原凯。“方老大,是标书没错,看来关彻开的底价比我们预估的还高一点。”“嗯。”方原凯满意地点头。“小张、阿信,这次你们两个干得好!我会报告给大哥知道,让他好好打赏你们。”“多谢老大!”“至于这两个,既然我们目的已经达到了,就随你们怎么处理吧!小心点,千万别留下任何线索。”语落,方原凯也懒得多废话,意气风发地带着两名随身保镖离去。
关彻悄无声息地溜下楼,躲过与方原凯的正面冲突,待他再上楼时,发现夏清盛已经被人扁得倒在地上声吟,而小张拿着一块布,蒙住夏真季口鼻。她很快地便陷入神智迷蒙的状态。
“你们想对我女儿做什么?”“放心吧,我们只是想让她死得舒服一些。”小张笑得令人发指。“她先晕去了,等下被火烧的时候,比较不会那么痛苦。”“什么?你们要放火?!”夏清盛骇然。
小张与阿信才懒得理他?一人一个,将他与夏真季牢牢绑在梁柱上,阿信跟着在两人周遭淋下汽油,点燃一根火柴,眼看就要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关彻冲进来,一把推开阿信,身形一闪,重踢小张一脚。
“你是!关彻?!”小张认出他,惊惧不已,见他单枪匹马,才稍稍安心。“来救你老婆的吗?还是来教训她的?娶到这种忘嗯负义的女人,很伤脑筋吧?”他恶意地嘲笑。
关彻遭他戳中内心痛处,无可辩驳,愤恨地又痛扁他一拳。小张跟枪地跪倒在地,打不过他,只好从怀里掏出枪来,直指他胸口。“不许动!否则我——”话语未落,关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近他,近身、夺枪、拐脚,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但小张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知道自己无法制伏关彻,只能令他分神。“阿信,放火!”“是!”阿信手忙脚乱地又点燃一根火柴,往地上一抛。
火舌恣意窜起,夏清盛凄厉地嘶喊。
眼见熊熊火焰一下便包围了夏真季父女,关彻再也顾不得小张与阿信,急奔过来,解开两人绳索。
趁他无暇的时候,小张与阿信使个眼色,跌跌撞撞地闪人,临走时还送了份大礼,引爆堆积在楼下的瓦斯桶。
爆炸一波接一波,如翻天的浪潮,汹涌袭来,夏清盛吓得趴倒在地上,关彻则是紧紧将夏真季护在自己身下,双手蒙住她耳朵。他怕轰然巨响震破她的耳膜,却忘了自己的耳朵同样震得发痛。
不知过了多久,爆浪终于缓和了,只是整栋建筑物几乎被震垮,二楼的地面坍落一大半,而火焰依旧在燃烧,黑色的烟雾弥漫。
“快走!”关彻命令夏清盛起身,自己则拦腰抱起夏真季,努力在浓烟中开出一条生路。好不容易下了楼,一根梁柱忽地颓然倒落,关彻闪避不及,背部遭断裂的钢筋插入,一时剧痛难耐,软跪在地。
“你怎么了?”夏清盛看不清发生什么事,惊惶地问。
“快带真季走……”关彻凝聚全身仅余的力量,将怀中的女人交给她父亲。
夏清盛不明所以地接过女儿。“那你呢?”他没回答,只是虚弱地挥手。“快走……快!”语落,又一声巨响,原来是另一根柱子倒塌了。
夏清盛吓破胆,没再多问,趁生路未断前,抱着女儿跟枪逃出去,留下关彻一个人。
他拖着剧痛的身躯,勉强爬到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角落,坐着喘息。
他逃不出去了,前方无路,后方有火,他死定了。
他黯然接受命运。
若是他肯尽力去寻找,或许还能觅到一线生机,但他累了,放弃了微渺的希望,不再作梦。
早就不该作梦了……“真季,真季……”他苦涩地唤着爱妻的名,那个他深深爱着,却无情地背叛了他的女人。
为了三千万,她竟出卖他,只是区区三千万她可知道,他愿意给她的,比这多上许多他为计算机重新设定密码,他相信她该懂得那名字代表的意义。
Daisy他的爱,他的女神,他的梦想——她背叛了他他蓦地哑声笑了,笑得好难堪,好苍凉。
他何必再活在这世上“对不起,小雪,哥哥不能再照顾你了,但我相信,予欢一定会好好爱护你的。”他喃喃自语,对每一个他牵挂的人道别——小雪、予欢、圣嗯、铃铃,还有小野。
“你真的是跟错人了,小野,跟到我这个没用的老大……”他自嘲。“幸好我还记得在遗嘱里留一些钱给你……”遗嘱。一念及此,关彻更加痛得无法承受,也不知是背痛,还是心痛。
他就要死了,当她在律师宣读遗嘱时,发现自己将大部分财产都留给她时,会是怎样的反应她会感激吗?会不会感到一丝歉疚或后悔?或者,毫无所动盖次比为黛西而死,但她甚至连他的葬礼都不参加——她也会那样吗?不,她不会,她会在葬礼上演出一个哀痛欲绝的寡妇,她是有这天分的,她能骗得了他,骗全世界“夏真季,我相信你有这能耐……”该为她出色的表现鼓掌吗?还是为自己的悲哀哭泣?他竟能深爱一个女人到这种程度,明知遭到她背叛,在危急之际,却仍是选择优先保护她,让她活下去。
只要她能活下去,他不在乎自己会死。
他是怎么了?中毒了吗?他迷蒙地想。
吸毒的时候飘飘欲仙,世界是前所未有地美好,但要戒去毒瘾,却如身陷炼狱,痛苦万分。
爱她,就像染上毒瘾,迷醉着、快乐着,可都已经死到临头,他也该戒了。
该戒了吧?对她的每一分爱意,每一分迷恋,他要收回了,濒死前的这一刻,他只愿恨她,强烈地恨她,恨她今生,恨她到来世“夏真季,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对我?”他掩落眸,眼睛好痛好痛,泪水不停泛滥,是浓烟太熏?抑或心太伤他已经不想去思考了,无力去思考,神智一点一滴地怞离,在空中漂浮。
在堕入黑暗前,看见的最后画面,是曾经紧紧牵动他心魂的,她的笑颜。
甜美,又残酷的笑颜一我只顺坚定不移地以头枕在爱人酥软的胸脯“,永远感到它舒缓的降落、升起。
而醒来,心袒充满甜蜜的激荡,不断、不断听着她温柔的呼吸,就这样活着或昏迷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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