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冷漠。
小野悄悄叹息,也不逼他说话,径自捧着购物袋进厨房,填满冰箱,见餐台上他昨天准备的料理只动了不到三分之一,他心一扯。
“老大,你要多吃点东西啊!你不多补充一些营养,身体怎么会好起来?”他关怀地叨念。
沉默。
不理他吗?小野又是一声叹息,取出从夜市买来的小吃,装在碗盘里,捧进客厅。
“老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有海产粥、臭豆腐、东山鸭头,来,你多少吃一点吧!”小野将粥碗跟汤匙塞进关彻手里。
他接过,嗅着食物的香气,食欲却丝毫未被引起,毫无胃口。
“唉!你怎么跟大嫂一样呢?她也几乎什么都不吃!”“大嫂?”听闻这熟悉的称呼,关彻总算有了反应,面部肌肉可怕地纠结。“我说过了,不许你再那么叫她!她不是你大嫂!你听不懂吗?!”他狂暴地嘶吼,猿臂一挥,连同手上的粥碗,将桌上的小吃扫了一地。
小野吓了一跳,却没退缩。“老大,我知道你不谅解她,我本来也是,可是这阵子我看她是真的很难过,茶不思饭不想的,一直没放弃寻找你的下落——”“她当然不会放弃!”关彻陰森地冷哼。
“因为她要确定我死透了没有。”“不是那样的,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伤心。”“哈!连你也被她给骗了吗?不过也难怪,那女人的演技的确很好,是一等一的,怪不得大家都被她耍得团团转。”尤其是他,被骗得最惨的人就是他自己,而他,再也不会上当了。关彻冷冷自吋。
“其实早在你警告我是方原凯派她来酒店应征那天,我就该提防她了,那时候是我太盲目,看不清现实,幸亏你机灵,偷偷派人监视方原凯跟他的手下,及时救我离开火场,我才能逃过一劫。”语落,关彻忽地笑了,笑声破碎而嘶哑,与其说是笑,更像是误触陷阱的野兽,发出的痛楚哀号。
小野不忍地听着,黯然注视这个从年少时便一直景仰追随的大哥,胸口隐隐揪痛,他深吸口气。
“老大,其实我是这么猜想的,也许偷标书的人不是大——不是她,而是她老爸,她可能是无辜的。”关彻一凛,转过陰郁的脸庞。“是她这么告诉你的吗?”“是我自己猜的。”小野解释。“我调查过了,夏清盛从出狱以后便经常出入地下钱庄借钱,大嫂——呃,她也是因为这样,才被逼得必须陪酒赚钱。”关彻闻言,冷笑。“所以她缺钱缺怕了,于是就出卖我去换更多钱?”小野一窒。“你还是不相信她?”关彻不答。别过头,神情漠然且决绝。
没错,他是下定决心再也不信了,信她一分,便重伤自己一分,而他一颗心已残破,流尽血,一滴温情也不剩了。
“那老大,你到底打算怎么做?你总不能一直不回去吧?难道你放心把一切事业都交给她打理?”“没关系,就让她慢慢去玩吧!”薄锐的嘴角如刀,划开讥诮。“我倒要看看,她要演到什么时候才肯现出原形——”午后,夏真季处理完一迭文件,又打了几通电话,好不容易有机会停下来喘口气。
办公桌一角,摆着一个三明治餐盒,是几个小时前小野送进来的。
“你最近瘦太多了,大嫂,这样不好。”他说。而她听见他终于又肯叫她一声“大嫂”,感动不已。
自从关彻失踪以后,小野原本似乎认为一切与她有关,对她很不友善,表面虽然对她唯命是从,她却看得出他不情愿。
经过这几个月,他才对她逐渐改观,甚至主动表示关怀,送餐点给她吃。
为了不辜负他一番好意,夏真季决定自己应该多少吃一点,她拿起一块三明治,送进嘴里咀嚼,才刚咽下,一股胃酸便涌上来。
她忍住呕吐的渴望,一口一口,慢慢地在唇腔里分解食物,然后强迫自己吞下去。
最近她如果不这样,就没法吃东西,除了小野会送餐给她,方雪也很担心她会得厌食症,三不五时便要程予欢做些美味的料理送过来,期盼能提振她的食欲。
大家都很关心她,可他们愈关心,她便愈难受,因为关彻若不是为了救她,也不会身陷危险。
他会失踪,都是她害的一念及此,夏真季又食不下咽了,胃酸一**侵蚀食道,侵蚀喉咙,侵蚀她破碎的心。
彻,你到底在哪里?你一定还活着吧她的真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他……门扉扣响,小野一平走进办公室,瞥见她惨白着脸,捂着唇,一副几欲呕吐的糗样,胸口一拧。
“大嫂,你没事吧?”他焦急地问。
“我……”他强自咽回满腹的酸楚。“我很好,别担心。”语落,她勉力颤着唇,淡淡一笑。
小野几乎不敢看那宛若随时会凋零的笑花,“大嫂,你——哎,我真不懂你们干么这样彼此折磨?”他郁闷地嘟囔。
“什么意思?”夏真季听出这话中有深意,惶然追问。
小野不搭腔,只是懊恼地望着她,目光忽明忽减的,潜藏则后复杂思绪。
“小野,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谁折磨谁?是……彻吗?你有他的下落了?”她蓦地起身,再也坐不住,跟跄地走过来,拽住小野臂膀。“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他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小野没回答,只是这样下了结论。
夏真季忐忑不安地跟着他坐上车,穿过市区,来到近郊一处清幽的半山腰,小野在一栋别墅前停车,取出钥匙开门。
“这是……什么地方?”她颤声问。
小野定定望她,良久,才沙哑地扬声。“这是哪里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住在这里。”她闻言。仓皇地颤栗。
“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头等。”他要她……自己进去?夏真季冻在原地,好半晌,一动也不敢动,她胆怯着,不确定进屋以后会看到什么,怕看到自己一直强烈思念着的那个男人,又怕看不到他。
他会在屋里吗?若是他在……若他不在……她屏住呼吸,悄悄地,轻移步履,好似怕步子重了,会吓走屋内的人,而她再也见不到他。
她走得很慢很慢,很轻很轻,喉咙酸涩,眼眸微微刺痛,经过一道长长的、仿佛永不到尽头的玄关,潜进客厅里。
屋内静寂,不见人影。
一开始,她谁也看不到,连一丝人气也嗅不着,她以为自己终究还是弄错了,怀抱了错误的希望,小野并不是带她来见她最想见的人,是她胡思乱想。
她弄错了,他不在这里,谁也不在夏真季蓦地呜咽,泪水夺眶而出一她就知道,她是在痴心妄想,上天怎么可能如此轻易饶过她?祖总是捉弄她,一直在捉弄她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是谁在那里?”一道沉哑的声嗓忽地从她身后传来。“小野吗?”夏真季骇然一震,全身僵凝。
“小野,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你想吓死我吗?”那人语气好陰郁。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夏真季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回眸,一道人影在视线里蒙陇着,她眨眨眼,人影渐渐清晰一是他没错,真的是他,他还活着“彻……”她颤着唇,想喊,嗓音却出不来。
她瞪着关彻,他就站在她面前,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他面对着她,与她目光相接,眼底却不见一丝惊讶或愤慨。
他漠然站着,探手摸索吧台,举起茶壶,为自己斟开水,直到水溢出杯口,才停住动作。
他大口喝水,随意拿衣袖拭嘴。“今天怎么那么早来?应该还没晚上吧?现在几点了?”他一面问,一面扶着墙,走向沙发落坐。
她震惊地看着他槁然如行尸走肉的背影,心跳着、喘息着,全身虚软,终于,跪倒在地。
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彻、彻……”她无助地掩面哭泣。
是她的错吗?是为了救她才害他眼睛受伤吗他到底一个人困在火场里多久?除了眼睛,他还有哪里也受伤了吗?他痛吗?很难受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崩溃地呢喃,一再地道歉,却绝望地领悟这样的道歉毫无效果。
他不会原谅她,一定不会。
“是谁在那里?”他凌厉如刀的声嗓忽地砍向她耳畔。“是你吗?夏真季!”她震颤,听出他是用满腔恨意堆砌出她的名。
他果然……恨着她。
“对,是我。”她凝聚全身仅余的力气,撑起身子,颤抖地走向他。“彻,你还好吗?”“真的是你?”他愀然变色,猛然弹跳起身,撞翻了茶几。
“你小心点!”怕他撞伤自己,她慌忙扶住他。
他却不领她的情,大手往上擒住她纤细的颈脖,强悍地将她直推向墙,狠狠抵住。“你这女人,你怎么还好意思来见我?”“是……小野带我来的,他人在外面。”她颤声解释,呼吸困难。
“小野带你来的?”他倒怞口气,仿佛更怒了,眼眸漫开可怕的红雾。“说!你是怎么威胁他的?”“我没有,是他自己带我来的!”“你撒谎!”他严厉地驳斥。“一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你太会演戏了,小野一定是上了你的当!”她演戏?他是这么想的吗?这些日子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甜蜜点滴,都是虚假的,是谎言“我没有演戏,你误会我了……彻,我没偷你计算机里的标书,是我爸爸,我那天是去阻止他的……”“你当然会这么说!”他咆哮,如一头失控的野兽,暴怒着。“你以为把一切推到你老爸身上就没事了吗?就可以继续在人前扮演一个伤心欲绝的妻于是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再上当!”“你不相信我吗?”“对,我不相信,永远不会再相信!”永远吗?夏真季紧紧咬唇,咬住心碎的哽咽,这是她应得的,是她欠他的,永远也还不清。
“夏真季,我想杀死你!”他忽然摇话,双手掐住她颈子,一分一分,慢慢锁紧,折磨着她。
也折磨着自己。
她凄楚地凝睇他,虽然呼吸不畅,视线迷蒙,她仍看出了他藏在暴戾神情下的痛与泪,他是伤害着她,可流血的人却是他自己。
好傻的男人!好傻、好傻……“如果你真那么恨我,那你杀死我吧。”她悠然低语,甘愿死在他手下。
“你以为我不敢吗?”他僧恨地磨牙。
她掩落羽睫,静静等着。他喘息,一声比一声更粗重,更愤怒,也更绝望。
他下不了手的,她知道,即便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千万次要恨她,依然无法真正伤害她。
这就是他,是他对她的爱,她知道的……他颓然松开她,双臂垂落。“夏真季,你走,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边。”她坚定地声明。“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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