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愁湖里,吉利不断吐出气泡,也渐渐失去意识。/wWw.QВ5。cOm/
一个小身子掉到他身上,拼命抓扯他的衣服,小脸皱得十分痛苦。
死鱼!你也来陪葬了?吉利只能无力地看他一眼,两人同归于尽。
湖水冲激着他们,把他们推回宋朝,靖康元年,八月。
年轻的吉兆脸上挂着笑容,正在大门前张灯结彩。
「吉兆!吉兆!」同乡的洪乔一脸惊慌,背着包袱跑来找他。「你还在做什么呀?金人打到汴京城外了,快逃呀!」
「别怕,年初他们也打到城下,还不是让咱们大宋天兵给吓退了。」
「我不像你那么乐观,我还得留条小命,回去娶个俏老婆。」
「洪乔,你放心啦!」吉兆笑容满脸。「太上皇天天在御花园吟诗作画,皇帝也还要盖宫殿啊!没事的,你不要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那是皇帝不知道情况严重,我们在外面赶车,听到很多不利的消息,这汴京真的是住不下去了。」洪乔抹着汗道。
「我要多赚些钱再回去,你真的要走?」
「走了!」洪乔拼命往城门方向看,好像金兵马上会从那边进来。
「那拜托你帮我带封信给合欢;你进来喝口茶,我去拿给你。」
「你快快拿吧!我不喝茶了。」洪乔索性坐到门阶上,稍微休息一下,准备还要赶更远的路。
两个小姑娘拿着冰糖葫芦,笑嘻嘻地从门口走过。
「高家姐姐今天要出嫁了,我们站在这里看新娘子吧!」
「好啊!听说她要嫁给她表哥,好幸福唷,我也想嫁给我的表哥。」
「羞也不羞?人家还不一定喜欢你呢!」
洪乔心中一突,再抬头看到门口的喜幛,这才醒悟到这户人家正在办喜事。
两个小姑娘继续笑闹着。「高家姐姐的表哥对她好好唷!常常雕一些小玩意儿哄她;上回去她家玩,窗台前还摆了好多小石猪、小水梨。」
「人家是石匠嘛!以后我就嫁个金匠,让他天天雕金元宝给我。」
洪乔变了脸色,不会吧?吉兆背弃合欢,娶了他的表妹?
「洪乔,来,这封信拜托你了。」吉兆走出大门,没注意到洪乔的奇怪神色,郑重地递出一封信函。
「吉兆,你家的喜事可真爇闹呵。」洪乔故意嘲讽着。
「是啊!你留下来喝杯喜酒,不要赶路嘛!」吉兆不知道他的话中寒意,仍爇烈邀请他。
「不!」洪乔摇摇头。「想不到你竟然……」
他还想骂下去,但屋里头已经有人喊道:「阿兆,快过来帮忙收拾,准备接新娘子了!」
「对不起,我忙表妹的喜事,不送你了。」吉兆又指了他手中的信,眼神恳挚。「请一定要帮我送到。」
洪乔忿忿地离开,没注意到身后来了迎亲花轿和喜气洋洋的新郎官。
汴京侥幸逃过八月的金兵之围,殊不知十二月的靖康之难还在后头。
洪乔兜兜转转,花了三个月才回到芙蓉村。
在紧张期待的合欢面前,他掏出了那封破烂的信。
他不好意思地搔着颈子。「我不小心跌到水里,弄湿了信,再用火烤干,又烧出几个破洞……」
「没关系,洪大哥,你帮我念信吧。」合欢温言笑着。
「呃……我认的字不多,孔先生呢?」
「他半年前过世,我再也找不到人代我写信了。」合欢有些黯然。
「我看你以后也别写信了。」
「什么?」
洪乔不忍心见她仍被蒙在鼓里,于是把吉兆娶亲的情形说了一遍。
「不会的……」合欢脸色刷地惨白。「兆哥不会的……」
「我亲眼目睹,不会错的。来!看他这封信怎么说。」
洪乔打开信封,摊开烧出数个小洞的信纸,只见方块字被水晕开,就像满纸蝌蚪乱爬。
硬着头皮,他念道:「合……欢五,呃……我在汴京好,我母天心你……这什么嘛!他写什么信!」
合欢镇定地道:「请再念下去。」
洪乔不得已,尽捡看得懂的字来念,其它被水浸模糊、被火烧掉的地方则一律跳过,再自己加油添醋,把前后文的意思凑齐。
「上月开始,我到皇宫去,花草美,我来玩——啊!合欢,你听着了,接下来他谈到婚事了——我和花儿美的表妹成亲,到福州不回来,我是幸福的夫君石匠,表哥要娶新娘子。合欢,明年我不回去娶你,你不要等我,明年花开,我就要生儿子。」
抬眼瞧着合欢,洪乔轻轻叹了一口气。「阿兆这封信写得辞不达意,大概也是敷衍你吧!我能念的就是这样,你别难过了。」
合欢咬着下唇,拿起那张残破不堪的信纸,看了又看,然而她不识字,根本不知道吉兆在写什么。
即使洪乔念信的内容似乎太短,但她已经被悲伤所掩盖,泪珠儿滴滴掉落信纸,又把仅存的字迹晕染得更加模糊。
久远的岁月亦变得模糊,合欢坠湖,吉兆远去,洪乔也老死了。
孽镜台前看前生,阎王大骂洪乔糊涂,即使洪乔不是拆散两人的主因,但也造成莫大的误解;他被阎王判令不得遗忘前世的过错,更不得娶亲,除非他寻到吉利和合欢,再度牵成他俩的姻缘。
可怜洪乔世世为僧,别人是欢喜得道,佛光普照;他则是风尘仆仆,穿州过县,只为了寻找两个苦主,向他们解释他的无心之过。
流水淙淙,转过五张悲苦的和尚脸孔,最后是一个机灵调皮的小和尚。
「非鱼!」吉利大吼一声,发现自己走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上。
「师父,你别生气嘛!」非鱼低了头,不敢看他。
「可恶!我上辈子被你害得还不够吗?你跟来干什么!」
「你掉到水里,我当然要救你呀!谁知道我也跟着一块死了。」非鱼噘了嘴。
「我叫你守着庙门,可你却到处乱跑,活该该死!」吉利狠狠地咒骂着。
「坏师父!你自己跑出来找仙姑姐姐,我就不能出来玩吗?你自己的事情不做,只会托别人帮忙,别人帮倒忙,你也不能怪我。」非鱼振振有辞道。
「好!我当年瞎了眼,误托你这位好乡亲送信,结果你把信弄毁了,还让合欢误会我,更害得她神志不清掉到水里,这全是你的错!」
「那是你遇人不淑。」
吉利气得瞪眼,握紧拳头想打人。「你这只糊涂笨鱼,两个眼睛像铜铃一样大,也不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成亲!」
「她们明明说是表哥嘛!」
「那个表哥是我表妹的娘的姐姐的儿子,我是我表妹的爹的妹妹的儿子,同样都是表哥,但是不同人,懂吗?」
「不懂。」
吉利猛跳脚。「说你笨就是笨!笨了七辈子还是一样笨!不认得字就不要念,连一封信也会完全念错!」
「错就错嘛!所以我这辈子就是来撮合你们的。」
「谢谢!不必你越帮越忙。我和合欢已经误会冰释,准备陪她一起投胎,再结为夫妻。」吉利走他自己的,可是漫漫黑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
「没我的戏分了?那我怎么跟阎王交代?难道下辈子又要当和尚?」非鱼扁了嘴,泪珠儿在眼眶打转,伸手去扯吉利的袖子。
「别拉我啦!」吉利打掉他的小手。
「不要!师父,快陪我回去,我年纪小,将来还要娶老婆,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就自己回去,我赶着去投胎,别拖住我!」
「呜呜!好黑,我好怕……」
黑暗中传来一声威喝:「是谁在森罗殿前吵吵闹闹?!」
「到地府了。」吉利抬起头来,眼睛一亮,眼前出现一座殿堂,许多人从奈何桥走过来,鱼贯地进入大殿里;又有许多人行出大殿,走到更远的孟婆亭。
吉利一愣,停下了脚步。
进进出出、生死轮回,管你生前功名利禄,死后一律众生平等;白衣白裳、空无一物,只有在这里,才能深刻体会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道理。
「呵!那个不肯喝孟婆汤的小子又来了。」几个鬼差对他指指点点。
吉利如梦初醒。「合欢呢?她在哪里?」
大殿里走出一位黑脸判官。「小兄弟,还认得我吗?你每一世都来找合欢,我可是很努力地帮你喔。」
「我不太认得你了。」吉利端详他的黑脸。「可我记得,我每一次问你,你都没有答案,害我又去人间苦苦寻找。」
「是生死簿出差错了。」黑脸判官猛摇头。「不知道哪只小鬼搞鬼,竟然让合欢姑娘提早三百年出世,所以她在靖康二年过世时,我们找不到她的名字。你每一世都来问,我们还是找不到。那天合欢在地府外头说她不是仙,想要转世,我又重新翻了簿子,拼命往前翻,从远古到现在,仍然没有她的名字。后来我心血来潮,往后一翻,原来合欢姑娘十个月后才会出生,这也难怪之前一直找不到她的名字了。」
「可恶的小鬼!让合欢捱了三百年的苦!」吉利卷起袖子。「我去找他算账!」
非鱼吓得躲到黑脸判官身后,深怕吉利又来敲他这只「小鬼」。
「阎王自然会处罚那只捣蛋的小鬼。」黑脸判官伸手阻止吉利,好言劝道:「再说,如果合欢姑娘不在三百年前出生,你们又怎能相爱呢?」
「说的也是。」吉利脸色变得和缓。「合欢呢?我想见她。」
「吉利,我在这里。」合欢由黑暗中盈盈走出,神态自然,不复苍白无力。
「合欢!你没事了!」吉利欣喜地拉住她的手,握得牢紧。
「吉利,你怎么来了呢?」她为他的痴心追寻而心动。
「我就是要跟着你啊!再也不离开你了!」他握得更紧。
「哎呀!吉利,你还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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