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经历过,我根本不会知道,悲伤可以如洪水般汹涌而至,令人瞬间窒息。
4月始,太阳渐渐北移,冬天终于过去。
春雨依旧绵绵而至,小草依旧拔出了嫩绿的芽,桃花依旧盛开,杨柳依旧如烟如雾。但我总觉得,这一切却丝毫没有以往的生机盎然。
今天天气很好。早上阳光很明媚,上学的路上,安哲还嘲笑我穿着毛衣骑单车的姿态臃肿,而他校服里面早已换上了单薄而又价格不菲的CK长袖T恤。
来到班里,还没有上课,安哲为我们又一次没有迟到而欢呼,然后便和一群女生聊起来。我则静静的坐在座位上打开CD戴上耳机,看起漫画来。
安哲总是能在3分钟内和一个陌生的女孩熟络起来,然后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而我和女生一说话就会脸红,当然像安茜这样认识很长时间的女生除外。
有时我感觉,我们两个性格相差那么大,却在一起玩了十几年,是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最后我才想明白,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经常打架的原因了。用安哲的话说,暴力是解决一切矛盾纠纷的最好方法。但是,每次打架都是安哲首先认输,所以他认为最好的方法在我身上,一次都没有成功。
最近妈妈的颜色越来越苍白,已经很长时间没去公司上班了。我问妈妈是什么病,她只告诉我伤风而已,但是看到桌子上大瓶小瓶的药罐,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今天是清明节,一个悲伤地节日。早上妈妈准时喊我起床,吃完可口的早餐,安哲便来喊我一块去学校。还没到学校,路上便滴滴答答的淋起雨来。我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漠然的觉得有种莫名的哀伤。
到了教室,安哲还在抱怨自己新买的外套被淋湿了。一上午心情都很低落,安哲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下课去和女生打闹嬉戏,只是静静的坐在座位上和我一起听着CD。
上完最后一节课,整理了下课桌上书本,便准备回家吃午饭。
回到家,把单车停在楼下,按了很多遍门铃仍是没有人开门。我很奇怪,爸爸一般很忙中午很少回家,可是妈妈应该在家的。
我从书包里找出钥匙开了门,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我开始慌了,总感觉发生什么事,这时电话响了,号码是爸爸打过来的。
我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爸爸沙哑的声音,泽宇吗?爸爸和妈妈在医院……
当我来到医院,发现外公外婆和姑姑他们也在,而且都是一脸的哀愁,外婆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
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只看到妈妈闭着眼,戴着氧气罩静静躺在病床上,手上还吊着点滴
我走到妈妈身边,低声喊了一声又一声的妈妈,却没有丝毫反应,妈妈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问爸爸,妈妈得的是什么病。爸爸摸了摸我的头,眼睛流出泪来,嗓子沙哑的对我说,肝癌。
癌症,晚期,死亡。这样的字眼不断地在我眼前闪过,我扭过头,一句话也没说跑出了病房。
早上妈妈还在叫我起床,早上妈妈还在为我做早餐,一个上午的时间,一切都变了。我早该想到,妈妈的病不是伤风,我早该想到那么多的药,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治疗伤风。我应该多陪妈妈的,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毫无知情,现在才知道妈妈要就离开我了。
爸爸给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每天都守候在妈妈的病床前。有时候,妈妈醒来,会冲我露出浅浅的微笑,有时候,会轻轻的喊我的名字,虽然隔着氧气罩,我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但是我能感觉到妈妈告诉我,不要哭要坚强。
晚上医院的走廊里很冷,灯光很暗淡,消毒液的味道让人毛骨悚然。我和安哲静静的蹲在角落里,点上烟,默默地抽着,彼此一句话也没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平常很少抽,而且我更不敢让爸爸妈妈知道。
点的是香烟,抽进肺里的是尼古丁,抽进心里的却是无尽的悲伤。
抽完几根,蹲的时间长了,腿和脚都麻木了。我拿出手机看看了时间,已经快11点了,便对安哲说,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我和安哲站起来,他拍了拍我肩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有什么咱们兄弟俩过不去的。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黑暗,心里感觉无尽的哀伤。这次真的能好起来吗?是不是有一天爱我、关心等我的人,都会这样消失不见呢?
回到病房,妈妈还是那样安静的躺着,心电监护仪上线条微弱的跳动着。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弥漫着淡蓝色的忧伤。
我躺在妈妈旁边的病床上,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想起以前小时候,晚上睡觉前妈妈给我讲故事的情景和生病时妈妈在我身边照顾的我情景,不知不觉流出了眼泪。
我也想放声大哭,只是我怕哭起来就再也不能印制自己泪水。
妈妈常告诉我,男孩子一定要坚强,不能轻易的掉眼泪。所以我在妈妈面前一定不要哭,不要让她看到我的脆弱而心痛。可是妈妈,您知道我现在有多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