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江心,月色如银,水如匹练。
原本清澈的水面上,此时一片片的红,氤氲开来。清冷的空气中,飘荡着腥浓的血腥气。一艘客船,随着水漩在江面上打着转。船上的人,皆面如白纸,脚底下像是被钉子钉住般纹丝难动,身子却像是风中的柳絮似的抖若筛糠。
唯有一个临窗而坐、叫做楚幽的少年,面色虽略显苍白,依然静静地望着距离客船不足十米远的地方,一只状似货船模样的船只,横江而立。只是此时这只船上装满的不是货,而是死尸。而杀戮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仍在继续。
在船头,南宫琉璃、凌风和冷非呈鼎足而立之势,数十名蒙面劲装的黑衣人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月光星辉下,人影以极快的速度交错闪动,长刃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而随着血珠四溅,在空中飞舞着,又跌向船上,或是甚至于飞出船头之外,全是各种各样人的肢体。断手、残足,带着血花,四下飞溅,甚至听不到利刃相碰的铿锵声,带着死亡的光芒的利刃,在划破人的身体,剖开人的皮肉,切断人的骨骼之际,所发出的是诡异绝伦、暗昧得几乎和耳语相类似的刷刷声。江水被染得更红,染红的水面在一圈一圈的扩大。
诡异幽寒的月光下,江水泛着一种异样的红色。
船头的人在迅速减少,只剩下了八九个人。冷冷的下弦月,和着闪耀的星光,船头上被围困的南宫琉璃三人,以及刀光与血光,更加清晰地映入楚幽的眼中。
楚幽静静地倚窗而坐,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屠杀,静静地注视着南宫琉璃手中的寒刃。她的身形看去纤细而修长,比普通女子显得高些,仍不失娇美。只是,每当她手中的寒刃寒光闪过,就会有一个头颅滚落船板或是江中。刀无虚发,寒光划过,必取一命。仿若在她面前一个个倒下的,不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杀人,若劈柴。
楚幽没有像他的父亲楚正一样,身子趴在长椅下脸孔埋在地上,浑身瑟缩发抖。他也不若旁的船客般,全身瘫软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却也止不住全身发抖。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凝视着南宫琉璃的眼瞳。
南宫琉璃手起刀落,取人性命,冰雪般的瞳孔深处不见一丝波澜起伏。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下着漫天大雪的冬季。大雪弥漫,淹没了世间万物,只剩下了一尘不变的白色与寒冷。而她,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杀戮已经停止,船头只剩下了南宫琉璃、凌风和冷非三人。凌风和冷非一脚一个,将船上的残肢碎片踢入了江中,湍急的江水,立时将尸体卷走,翻翻滚滚,不知卷向何处了。
南宫琉璃伫立在船头,浑身浴血,神情淡漠,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她眸光一转,锁定了楚幽。
血肉横飞的血腥厮杀已经过去,可是如今静止的场面,却更令楚幽喘不过气来。在他如水般清澈的瞳孔深处,一抹冷彻全身的寒意,直抵心底最深处。他全身如被钉住般,一动不能动,即使发抖,也动弹不了。就在楚幽觉得自己快要被她眼中的冰雪淹没之际,南宫琉璃收回了眸光。
凌风和冷非清理完了船上的死尸,见到南宫琉璃竟然站在船头发呆,不觉奇怪。他们顺着南宫琉璃的目光寻去,看到了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光。
如此清澈,仿似可以洗净心底所有的尘埃。
他们好像有些明白南宫琉璃发呆的原因,可是此时此刻,却不是发呆的时候。他们轻声唤道:“八小姐。”
南宫琉璃回眸望了他们一眼,折身回到了船舱,一阵船笛声在这个充满了死亡的静夜里,突兀地响起。随即,那艘载满了死亡和恐惧的船,向前方驶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船舱内,一名年轻的男子倒卧在血泊之中。
浑身的血污,难掩他轮廓分明的容颜和居高临下的霸气。
南宫琉璃快速地来到了这名男子的身边,手起刀落,割开了男子身上本已破破烂烂的衣衫。
男子睁开了眼睛。
南宫琉璃手上动作丝毫未停,对他说道:“你身上的伤口必须要处理一下,会很疼,你忍耐一下。”
冷非将一条毛巾塞进男子口中,男子紧紧咬住。
洗去血污,给伤口消炎,上药,包扎,最后给男子换上干净的衣衫。一系列的动作毫无停滞的完成,南宫琉璃三人之间竟是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他们三人在一起明显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彼此之间颇有默契。
男子满头的汗,却很是硬气的哼也没有哼过一声。只是望向南宫琉璃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南宫琉璃道:“不必客气,你我之间,何需道一个‘谢’字?好好休息吧。”
男子确实疲倦已极,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夜色正沉。
上海,南宫家老宅。
南宫家坐落在杜美路,一所最大的宅子。南宫家厚重大气,不见金碧辉煌,却也是极尽奢华。南宫家随意的一件瓷器摆设,也是价值连城。南宫家的老爷子南宫少钦闲暇之余,喜欢把玩几件瓷器,因此南宫家处处可见任何一个朝代的瓷器。
偌大的餐厅,可以容纳四五十个人同时进餐的镂空雕花的红木餐桌旁,只有南宫少钦和他最小的女儿南宫琉璃在共用晚餐。在杯盏碗碟的轻轻碰触的轻响声中,南宫琉璃站起身:“爹,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南宫少钦道:“陪我去客厅坐一会儿,楚管家的小子今夜会到,楚管家央我给他家的小子谋份差事。”
南宫琉璃有不可察觉的片刻迟疑,身体亦不受她控制的微微颤抖。她握紧了双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缓缓道:“楚管家在南宫家做了二十多年了,应该的。”
在沙发里坐下后,南宫少钦道:“他叫楚幽,比你小两岁,今年十六岁了。听楚管家说他念过几年书,所以我打算让他去账房里跟着秦账房学做事,你帮我照顾好他。”
南宫琉璃秀气轻薄的唇角微微抿起,形成了一抹倨傲的弧度。
尚未等南宫琉璃说些什么,在一阵轻声的敲门声后,楚幽在门外出现。
漫不经心地抬眸举首之间,琉璃刹那间忘记了呼吸,不知不觉间停下了理智一再要求她离去的脚步,重新在南宫少钦的身边坐下。
“老爷,这便是犬子楚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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