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柔软。她轻声许诺:“楚幽,以后每年你母亲的忌日,我们都回来陪她一天。”
楚幽静静地扬起了眸子,凝视她良久,眸光晶然。山风自两人之间吹过,那一瞬间,时光恍如静止。
楚幽启唇,轻不可闻的一句:“谢谢。”
琉璃没有催促他,任他在母亲墓前流连忘返。
她只是耐心地等候在一旁。
楚幽依依不舍离开时,已是日暮西山。
这一晚,他们一行人在楚幽家里住下。家里的物什都已经被搬到了上海南宫家的主宅里,如今的这些明显是新添的,难得的是,依然是旧时的款式。久无人居的庭院,明显有刚刚打扫过的洁净。楚幽已是见怪不怪,和南宫琉璃在一起,所有的不可能,皆变成了可能。
前庭里,许多不知名的小黄花正摇曳着,像一串晶莹透明的梦。古雅的蕨草,延着墙角滚着花边儿,前庭竟变成一列窄窄的画廊。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恍惚掠过。
琉璃微微沉吟,走了过去。
杨柳手拎一个食篮,在门外,欲进又止,欲离不舍,反复迟疑,前后踌躇。
琉璃走近她,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杨柳轻咬唇角,启口道:“我猜他今日可能回来,家中什么也没有,所以想着给他送点吃的东西来。”
琉璃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故意语气暗昧不清地说道:“不劳杨柳小姐费心,我怎么会舍得让他饿着?一路舟车劳顿,他已经吃过睡下了,倒是麻烦杨柳小姐白跑了这一趟。”
杨柳不甘心地又问:“他明日就要回上海了吗?”
“是。”琉璃浅声道,“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也该回家了。”
杨柳的脸色骤然苍白,咬唇轻声道:“我可以和他道个别吗?”
“他已经睡下了,若要道别,明日请早。”
杨柳离去的脚步略显踉跄。
琉璃嘴角噙着冷笑,对付对手,她从不会心慈手软。
夜色已深,南宫琉璃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身往渡口的方向走去。她身后的两名保镖,如影随形。渡口旁,一艘普通的渔家小船拴在那里,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南宫琉璃转过身,望向身后的一名保镖说:“龙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妹就送你到这里了。”
那名黑衣保镖这时摘下了礼帽,露出了那张刀凿剑削般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孔:“八小姐,多谢。”
“龙头,你就扮作普通的商客乘船回四川,那些人便不易追查到你的行踪。”南宫琉璃转首吩咐凌风道,“凌风,你今夜送龙头出嘉兴,待龙头上船后,连夜赶回,不让要任何人察觉到你曾经离开过。”
望着凌风和龙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南宫琉璃这才折身返回。行至楚幽的窗下,屋内的灯光犹自亮着,灯光将他的身影,在窗上剪下一道清瘦的剪影。琉璃的眼中浮起一抹温柔,弥漫在夜色里。
回到屋里,扭亮台灯,四下便烘起一片熟杏的颜色。夜已微凉,空气中沁着一些凄迷的幽香。
阖上眼,梦中,都是楚幽的身影。
翌日清晨,刚刚出门,一眼便可见到守在门外的杨柳。楚幽垂下了眸光,径自与琉璃上了车。
杨柳明明看见了他,明明就在咫尺之间,隔着保镖,隔着随从,她竟难以靠近他。待众人都上车坐好,她奔到了他的车窗边,唤道:“楚幽!楚幽!”
楚幽看也不看她一眼,轻声吩咐:“开车。”
琉璃低声问道:“不下去和她道个别吗?”
楚幽只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和她说过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琉璃坐正身子,道:“开车。”
杨柳望着在视线中渐行渐远的黑色轿车,溢满了悲伤的眼中,渐渐地染上了一抹不甘。
回到上海,南宫琉璃洗了一个澡,也洗去了一身的倦意和风尘。她一边往书房走去,一边问越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只有一件事,龙帮的高寒少爷拜访过你,我说了你不在上海以后,他说你若是回来,请一定抽出时间见他一面。”
南宫琉璃停下了脚步,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你猜寒少这样急着见我,所为何事?”
越泽微微一笑:“我听闻寒少和马应彪合作一事,遭到了洪帮九爷的阻挠,寒少应该是想要和你合作,应对九爷。”
南宫琉璃染了几分倦意的眸中,溢上了一丝笑意:“既然明白,你应该知道怎样做了。我们与洪帮之间,只怕终是难以善了,但,绝对不是现在。至于底下的人,爱怎么折腾,就随他们去,就是不能够将这种争斗摆到桌面上。”
越泽眉峰轻锁:“话是这样说不错,只是洪帮行事颇为张狂,将来日益势大,会更难对付。”
南宫琉璃漆黑瞳孔中掠过一丝寒意,她轻声道:“天欲其亡,先令其狂。”
越泽会心一笑,不再深究这个话题:“对了,楚少的资料都送过来了,放在你的书桌上。”
南宫琉璃的书桌上堆了厚厚的一堆资料,全部都是关于楚幽的。其中内容之详细,只怕是楚幽见了,也会忍不住大吃一惊。很多事情,他自己大概都不记得了,却一一记录在这里。
南宫琉璃一页一页的耐心翻看,时而眼中现出一丝丝浅淡的会心笑意,时而一双眸子冰冷似雪。
楚幽的历史,是一部万人迷的历史。
琉璃心里早已经猜到,但是看见他的身边曾经围绕这么多的苍蝇,还是觉得颇不痛快。
很多老人都说,小孩子刚出生时,是看不出来美丑的。
楚幽是一个例外。
楚幽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已经展现了他万人迷的特质。他出生在浙江嘉兴的一所普通的医院里,出生之时,震惊了整座医院。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人儿。
楚母抱着自己的儿子,呆呆地瞧着,久久回不过神来。这么漂亮的小人儿,怎么就是自己的儿子呢?自己的娘家和夫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小户人家,家境普通,家里的人也都生得普普通通,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小人儿?
她曾经反复问过医生,没有抱错孩子吗?医生回答她,这样漂亮得令人过目不忘的孩子,怎么可能抱错?
医院里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病人,都借故来过楚母的病房,看一看楚幽。看过,惊艳不止。
楚幽渐渐大了,常常有人情不自禁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跟他回家。也有人哄着他,想要带他回家去。楚母不胜其扰,却也无可奈何。幸好楚家在当地也算是书香门第,有些声望,也没人真敢对他怎样。
转眼间,楚幽十二岁了。这时的楚家,只因楚正迷恋上了赌博,家道已然中落,只剩下了一座掏空了家底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