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大张旗鼓地寻找楚幽,只会为他招来无数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无数隐藏在暗处里闪烁的觊觎目光,只等着她一个心乱疏忽之间,就将楚幽撕碎吞噬。
良久未语,再度抬起头,与父亲目光相接时,琉璃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冰冷和高高在上。唇角弯起了一抹倨傲的弧度,琉璃淡然道:“我南宫琉璃纵有软肋和弱点又怎样?这个上海滩,能伤我南宫琉璃的软肋和弱点的人,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看到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转过身,南宫少钦的眉宇之间,浮上了一抹担忧之色。他看似强硬冷酷,一颗心早已经布满了层层裂缝,只需轻轻一碰,便会破裂,碎落一地。他再也禁受不起,一次丧子之痛。
南宫琉璃静静地坐在皮椅里,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她不能心乱,楚幽还等着她去救,她小小的一个疏忽,换来的可能就是楚幽的一条性命。
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只要你有足够的冷静。
眼睛再度张开,她的瞳孔中恢复了往日冰雪般的清冷。
他们先找到了冷非,在医院的病床上。南宫琉璃到达医院时,冷非已自麻醉中清醒过来,意识清明。
冷非眸光中闪过一抹愧色:“八小姐,是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楚少。”
南宫琉璃看着他一身的伤痕累累,语气不觉放柔了几分:“不关你事,你已经尽你所能。是我错,我低估了他们。你现在身受重伤,好好养伤,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回答是或不是便可。”
南宫琉璃问道:“我听楚幽身边保全性命的保镖说,此次那些人的目标就是楚幽,但是,对楚幽却没有伤害之意。当你和楚幽消失不见时,他们就停止了对保镖的厮杀,是吗?”
“是。”
“此次行动,那些人中有几个熟面孔,都是金沙帮的几个堂口的堂主,是吗?”
“是。”
“是楚幽送你来医院的吗?”
“是。”
“你当时身受重伤,是楚幽背着你来到医院的吗?”
“是。”虽然当时冷非意识已经模糊,可是他记得,楚幽始终背着他,不曾放弃。
“楚幽虽然个子很高,但仍然略显纤细。你的体重身高对他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他是如何做到背着你躲开了那些人的追杀,并且把你送到医院来的?莫非我们都看走了眼,他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吗?”
“不是。”冷非忍不住替楚幽辩解,楚幽不是那样心机深沉的人,他就像是一池清水一般,清澈,透明,“他跑得很快,却没有丝毫内力。就是一个跑得很快的普通人,是一种天生的天赋。如果他不是背着我,他一定可以跑得更快,逃脱那些人的追杀。”
南宫琉璃若有所思道:“听医院里的医生说,你的确是楚幽送来的,只是随后,他就失踪了。”
越泽忍不住道:“楚幽是个机灵的人,说不定逃脱了。”
“不可能。”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冷非就是知道楚幽不会丢下他独自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最有可能的,就是楚少被尾随而来的金沙帮的人,带走了。”
南宫琉璃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对了,八小姐,此次行动,金沙帮中有狙击手。我先中了一枪,才会如此狼狈。”
“狙击手?”南宫琉璃微显惊讶。金沙帮,上海滩一个二三流的小帮派,怎么可能会有军队里才会有的特殊兵种?她已经猜测到此次绑架行动的背后主谋极为可能就是洪帮,如果真的是洪帮,那么,她需要重新估量洪帮的实力了。
南宫琉璃道:“冷非,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你无需操心了。”
“可是,楚少……”
南宫琉璃低声安抚:“楚幽在这里无权无势,他们绑走楚幽肯定是为了我。既然他们有求于我,暂时就不会伤害楚幽。”
南宫琉璃这样安慰着冷非,自己的心,却是沉沉浮浮,不得安宁。夜色深沉,天空一片黯淡,她不曾想到楚幽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令她的心头时时浮躁,有时想压也压不住。南宫琉璃伫立在夜色里:“楚幽,你到底在哪里?”
南宫府邸,书房内的灯光亮了一晚。凌晨时分,一晚未睡的南宫琉璃,眼中丝毫不见疲倦,眼中仿若大雪弥漫,比起平日更是冷沉了几分。她在等,等金沙帮老大马天龙的电话。他既然敢毫不避讳地派出自己手下的堂主拦街劫走楚幽,自是不怕她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
晨光微熹,南宫琉璃坐在那一片淡薄的晨雾里,有那么一瞬间,凌风以为,她会就这样消失不见。凌风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她一直都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烈的人,只要她出现,旁人都会沦为陪衬。凌风忍不住出声唤道:“八小姐。”
南宫琉璃眸光闪动,眉眼回转之间,又变成了众人所熟悉的她。她问道:“什么事?”
“越泽打来电话,马天龙去了青帮总部,说有事要和你亲自谈。”
南宫琉璃的唇角勾勒起一抹噬血的笑意:“终于——来了吗?”
青帮总部,南宫琉璃的办公室里,马天龙正大咧咧地坐在大厅里的真皮沙发里,也不起身,只是笑着道:“我说八小姐,你这办公室也太寒碜了些吧?”
马天龙见到她进来,第一眼的感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去想,却又如何也想不起来。
南宫琉璃的办公室,简约简单。落地的玻璃窗下,一张超大的办公桌。大厅中央,一组真皮沙发环绕着一个茶几。贴墙而立数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间或有几个青花瓷的瓷器,和绿色藤蔓植物点缀其间。诺大的空间,竟显得有点空荡。
“青帮又不差这几个钱,八小姐何必如此小气?”马天龙道,“青帮老大的办公室,就应该豪华气派。八小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南宫琉璃在办公桌后的皮椅里安然坐下。
阳光自她身后的玻璃窗大片大片地洒落,她逆光而坐。阳光刺眼,马天龙竟一时恍惚,看不分明她脸上的神情。微微侧过脸,避过刺眼光芒,气势也不觉微弱了些。他“嘿嘿”笑道:“八小姐知道,我马天龙就是一介粗人,说这些个文绉绉的东西,我也听不懂。”
南宫琉璃干脆利落地回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马天龙厚着脸皮,又是一阵“嘿嘿”笑道:“八小姐话何必说得如此不客气?这山不转水转,山水总有相逢的时候。人在江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强。”
“凭你?”南宫琉璃的唇角弯起一抹倨傲的弧度,“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