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了别人,摊上这样的事无非是自认倒霉,赔礼道歉,采苓倒好,也学着她叉着腰道:“你若再不肯改,看我不教训你。”
“姐姐为何要同三岁小童争论?”良贤妃蹙眉责问,“况且沧凌她素来乖巧。”
素来乖巧?抢蹴鞠、骂弟弟,这样也算乖巧?采苓不禁露出一抹冷笑,再瞧向皇帝,见他也有几分认同地等着她的回答。她忽然就不想再说话了,只忍着头晕,扶了扶身旁宫女的臂膀。
垂拱前殿内被新科状元气到站不稳,走了没几步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气到差点倒地,看到她的内心着实太脆弱了些。她叹了口气正要走,一阵微风吹过,忽闻到宫女身上带着脂粉的味道,从前闻到是香气,如今再闻只觉反胃,不禁干呕了两下。这样的干呕,连日来的清晨也发生过,她也未曾在意过。
“淑妃娘娘真是失礼呀。”坐在皇帝手臂上的小公主厌弃道。
皇帝立即将公主交给身旁的贤妃,疾步过来。而采苓竟被小女娃儿的一句话气到脸色发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宫女连忙要将她扶住,皇帝早已奔至身前,长臂一揽将之紧紧抱在怀中。
“快去请郁大人。”良贤妃道。
垂拱殿内的龙床上,依旧铺着清一色的水色床单、枕头和被套,采苓透过水色的帐幔环顾四周,殿内陈设依旧同当初被捕时一般模样,如今躺在此处,仿佛三年漫漫时光只是一瞬梦境。
殿内人不少,她却谁都不曾仔细留意,收回了视线,瞥见右手腕处脉搏的位置上系着一根红绳。因速来认为悬丝诊脉太过迂腐,她稍一用力将那红线扯断,坐起身来。
“娘娘您醒啦。”玉德欣喜道。
她刚伸出手,便有女官上前来打开帐帘。皇帝就站在床前,其身后半丈远是良贤妃,目光越过良贤妃单薄的身子,见到郁墨言坐在一侧,指头下还按着红丝线的另一头。
“师父。”怔忪之下,脱口而出。
皇帝目光一冷,良贤妃道:“姐姐刚才忽然晕倒,陛下和郁大人都很着急。”
采苓这才瞧了眼皇帝,见他紧锁双眉,眉心处居然有了川字纹,只觉心痛,却平淡道:“臣妾不过是昨夜喝了几杯酒,加之睡眠不足,所以又犯了晕厥之症。陛下不必担忧。”
“果真如此?”皇帝看向郁墨言。
墨言平静站起身拱手道:“恭喜陛下。淑妃娘娘乃喜脉。”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呀。”玉德笑容洋溢,情不自禁拍着手。
皇帝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薄唇勾起一抹笑容,再看她一眼后,那笑容逐渐放大,很快便是笑靥如花。
“恭贺陛下,恭喜姐姐。”良贤妃垂下头,行礼如仪。
采苓闻言却只呆坐在床沿处,直到皇帝也并肩与她坐在一起,揽过她的肩膀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朕给你做。”?她含着笑望向陛下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在说笑话,殿内其余人皆惊。
透过皇帝胳膊与身体的缝隙,采苓瞧见郁墨言正垂头收拾东西,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随行的知云连忙抢过医药箱,急道:“师父,这些事让徒儿做吧。”
随后,两人告退。垂拱殿内宽敞明亮,那抹鸦青色的背影却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屏退众人后,皇帝轻声唤她:“小四……”
“臣妾在。”
“朕好久没有这样欢喜过,朕上一次如此欢喜还是两年多以前。”话头就此掐断,她想问问他为何两年前会这般欢喜,据她所知,当时也没有哪个后妃有喜呀。他故弄玄虚地笑了笑,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上,“这是朕与你的第一个皇子。”
“是男是女还未知呢?”采苓笑道。
“若是女儿,朕也将半坐江山都给她。”皇帝言之凿凿。
采苓笑,隔了一瞬,问道:“陛下如此欢喜,不如再遂臣妾一个心愿可好?”
皇帝笑容不减,“朕只顾着开心,忘了犒赏你了。小四,你要什么只管跟朕提。”
“陛下将虞漫云赐给袁杰遗吧。”采苓抬头直视着皇帝的眼睛。
“静和她……”陛下转念道,“这倒也不是难事,等静和完婚后,朕自会将漫云指给状元郎做妾室。朕会叮嘱长公主应以家和为贵,往后也断不会纵容她。”
“臣妾要的并非这个。”采苓态度坚决。
皇帝原本炽热的目光渐渐蒙上一层寒霜,采苓未惧,一字一句说:“臣妾替漫云求的不是做妾,而是平妻。”
“荒唐!”皇帝极力压制着怒气,“静和是朕的亲妹妹。”
“虞漫云对臣妾有救命之恩,从前与臣妾亦是姐妹相称。”
两人怒目相对,互不相让。
片刻后,皇帝颓然问:“你让朕如何同天下,同太皇太后以及太上皇交代?”
“陛下如此英明,自然能够想到法子。”采苓站起身,行了屈膝礼,“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头也没回地离开后,走在长长的永巷里,她不禁有些后悔。后悔此番又将他置于两难的境地之中。
可是转念一想,是他一心要为嚣张跋扈、臭名远播的静和找一门好人家,是他处心积虑将如意算盘打到她的头上,她又如何能善罢甘休?
“只是,漫云,你若嫁给你心心念念之人,发现他并非完人,况且往后的路是安稳平顺还是充满了荆棘,我真的不知。你是否还愿意呢?”
翠微宫中,她执手相问。
“奴婢愿意。”漫云眼中含着热泪,回答得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