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巳时半,太皇太后小歇,众人相继散去后,采苓还留在席位上。春姑姑捧着食盒过来,恭敬道:“这盒桂花糖蒸栗粉糕是太皇太后特意命老奴做的,请娘娘收下。”
“太皇太后怎知我喜欢这糕点。”采苓连忙接过食盒交给一旁的绿芜。
“娘娘昨夜除了吃了两块栗粉糕几乎没动过筷子。太皇太后今早起身后开口便吩咐奴婢做糕。”春姑姑敲了一眼她的肚子,微笑着。
愧疚之感席卷而来,采苓怔怔不语。
“娘娘。是时候回宫歇息了。”绿芜提醒。
采苓回过神来,正要走,再瞧一眼目里含笑、鬓间花白的春姑姑觉得分外亲切,问道:“郁大人还按时来为太皇太后请平安脉吗?也不知……”
“娘娘!”一句话未说完,绿芜匆匆打断。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往常是漫云紧紧叮嘱她不可提起郁墨言,如今漫云出宫嫁人了,尚宫局派了另外的女官绿芜来,偏偏也是对这人讳莫如深。可这人是她的师父呀!她没有什么需要避忌的。
采苓未理睬绿芜,只微笑等着春姑姑的答案。
“娘娘有所不知,郁大人告了假,早在半月前就出宫了。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意思是让他出宫为老丈治病,治好了病再会太医局任职……”
“什么?”采苓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半月前就出宫了吗?”
在状元郎成亲那夜晕倒后,小韩送来的保胎药,口口声声说是师父亲自开的方子?如何推算那一夜都在半月之内啊。
昨日!昨日绿芜去请师父未果,只请来了小韩,两人言之凿凿都说请不到郁大人,具体原因却绝口不提。
若是师父已离宫,小韩又何必隐瞒呢?
她转过眼去冷冷瞥视绿芜,这年轻的女子虽然也敢回视她,可目光中却带着藏不住的惊慌。
“春姑姑,可有记错啊?”采苓问。
“那日郁大人前来辞行,并交代老奴让太皇太后戒口半月,中秋前一日刚好半月,老奴又怎会记错呢?”春姑姑脱口而出。
“但愿郁大人能早点回宫。”采苓若有所思。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正盼着呢。”春姑姑点点头。
从紫微宫出来,绿芜跟在身后,嗫嚅道:“奴婢真的不知郁大人昨夜不在太医局值守?奴婢刚走近太医局,便见到韩医正站在院中,听完奴婢的叙述,韩大人立刻赶往翠微宫,一刻都不敢耽误。再说,娘娘有滑胎之像却瞒着不报,韩大人也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来救娘娘的呀。”
“绿芜啊。”采苓冷声道,“从前你在哪宫哪院?”
绿芜只觉背脊后忽然一阵冰凉,“娘娘这是?”
“从前是哪儿的就回哪里去。本宫这里是容不下你了。”采苓面无表情。
“娘娘……”绿芜抱着食盒,很快眼泪就涌出。采苓不为所动,只身朝御花园走。
刚走到小池旁的假山处,忽然有块蹴鞠滚到脚边,幸得她仔细看路,才未踩在圆滚滚的蹴鞠上。抬头后见到一名胖嘟嘟的小男孩蹒跚跑来,个头小小的,大约两岁半,正是大皇子。
这孩子便是沈牧迟的儿子吗?为何每次瞧见这孩子都让她想到别人。
“淑妃娘娘。”大皇子在离采苓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拱手作揖。
采苓皱紧的双眉慢慢舒展开,苍白的脸上扬起笑容,“大皇子,本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寅恪。娘娘可以叫我恪儿。”
“恪儿。”采苓低语,“恪”为谨慎而恭敬,并无储君威严。
“娘娘不喜欢我的名字?”大皇子问。
“哦。不是。”采苓连忙微笑着问:“这名字很好,是父皇给取的吗?”
“不是。”大皇子的小脸瞬间写满悲伤,“父皇都不肯见我,又怎会给我取名字?是母妃的主意。”
“嗯。”采苓也跟着伤怀。
“娘娘。”小男孩又走近了几步,却早已忘记伤心,嬉笑道:“我可以要回蹴鞠吗?”
“当然。”采苓正要蹲下身子,忽然想到肚中未稳的胎儿,只道,“你自己来捡吧。”
“是。”大皇子咧嘴一笑。
大皇子才刚走到采苓身前,她便觉身后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重心不稳后,直端端朝假山的棱角处跌去,惊慌失措中她连忙捂住肚皮,可是肩膀却依旧蹭破了皮,满腹疼痛中,她蹲下了身子,转过头,那人却极速消失在视野里。
“淑妃娘娘……”大皇子脸色发白,眼中噙满了泪水,也一并蹲下来。
“大皇子殿下……”
“娘娘别怕,嬷嬷来了。嬷嬷会救你。”大皇子收了几丝惊恐,转头喊:“我在这里……快来人……”
采苓将他的嘴捂住,沉声道:“恪儿乖。恪儿扶我起来。从今往后这是我俩的小秘密,谁都不可以告诉,好吗?”
憨萌的大皇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使劲将采苓给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