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曼姨处理好伤口后,林越溪一直坐在窗前发呆,屋里还是乱的,地上还有浅浅的血痕,她不敢看,只怕心底一遍遍翻涌起令人窒息的疼痛。
她拿起削水果的小刀,在桌上刻着楚修奕的名字,一笔一画刻得无比认真。
她还记得上大学时,她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楚修奕,书本里也满满夹着楚修奕看书时、打篮球时、闭目养神时的各种照片,照片背后,是她送给他的美好祝福。
她还记得毕业那天,楚修奕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了她的笔记本,将她精心收藏的照片扔进垃圾桶。
她犯了很严重的错,心中有愧,便想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点一点偿还给楚修奕。
她不知道自己还够没有,如果按照一命偿一命的道理,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失去了家人和自由,甚至失去了自己,那她还欠他什么呢?她该还清了!
爱和恨的纠缠中,林越溪突然不想再爱了,连恨,都觉得疲惫。
窗外的落叶越铺越多,寒风从高耸的围墙外吹进来,悄悄带走了几片。
天气越来越冷,可林越溪却没有放弃饭后散步的习惯,也不走远,只在东楼附近闲逛几圈。
一阵寒风吹过,她拢了拢身上的袄子,视线触及不远处的墙角,女孩只着一件单薄的体恤和一条短裤,脚上没有穿鞋,头发散乱,几股凝成了冰。
“小婉?”林越溪不太确定地向她靠近,只见她的脸上全是淤青,身上冻得发红,还在微微发抖。
“姐姐……”木婉抬头,不过几天时间,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竟染上了厚厚的雾霭,只看得见一片浑浊,就像迷了归途的羔羊,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长途跋涉,无助,迷茫,不断失去生命的光。
“为什么不到里面去找我?”林越溪温柔地抱住她,就像抱住一个易碎的娃娃。
“我……我怕……我怕连累你……”她的嘴唇乌青,说话一顿一顿,像个木偶。
“傻瓜,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姐姐,没人……在乎我!他们都……都讨厌我,孤立我,说我……说我是……是一个害人精……”
“不会的,木婉很好,姐姐很喜欢。”林越溪抱得更紧了些。
原来院方并没有特别处罚木婉,而是将所有同学聚在一块,以木婉为戒,罚他们三天不准吃饭,还让宿管阿姨锁了宿舍楼,在楼外的围墙上布了一圈电网,不许任何人出入。
同学们都觉得自己被拖累了,于是想着各种法子报复木婉。
每次木婉洗澡的时候,不是有人从她头上泼凉水,就是有人锁住浴室门,或者在她接热水的时候,有人故意打翻水壶,滚烫的开水全部倒在她身上。
她的床位总被扔了很多垃圾,棉絮里浸着满满当当的水,漆黑寒冷的夜里,她只能自己抱着自己取暖。
即便这样,同学们仍然觉得不解气,就扒了她的衣服,把她丢在走廊里,路过的同学看见了,纷纷投去愤恨的目光,有时还会踹她几脚,对她吐几口唾沫。
他们都是和木婉同龄的孩子,却不懂得什么叫人情味,也不懂得他们经历的种种,错不在木婉,而在那些嚣张虚伪的老师身上。
人性的所有弱点,在这所“以德育人”的学院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还好木婉遇到了林越溪,让她冰冷的世界里有了一抹温暖,给她黑暗的生命中添了一抹亮光。
从那以后的每个下午,木婉都会趁吃饭的时间偷偷溜出食堂,林越溪也会让曼姨多准备些饭菜,两人肩靠着肩,如孩子般乖巧地坐在一块,等待曼姨故事的开场。
外面的风大了,雪深了,堆起了雪人,有的像猫,有的像狗;外面的树秃了,枝丫张牙舞爪,披上了雪衣;外面过起了节,挂着红色的小灯笼,挂着五彩斑斓的灯;小情侣吵完架和好了;孩子长大了些;街角开了一家新店;街边有只流浪猫……
“好想出去看看……”木婉向往道。
“快了快了。”林越溪握住她的手,递给她更多的温度。
3年的时间到底有多久?是36个月,156个星期,1095天,26280个小时,1576800分钟,94608000秒……林越溪要等三年,三年后,是自由还是约束,她不得而知。
三年的时间很长,长到足够磨去她过往二十几年的所有棱角;三年的时间很短,短到只能专注做一件事,这件事也许是忘记楚修奕,也许是忘记那个爱着楚修奕的林越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