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淮肆连个眼尾都没施舍给他,开口冷冷道:“萧女士,我们有话问你。”
我们。
萧红将视线落在桑榆身上,刚才在病房里,这丫头听到她的话后晕死过去,她为人一向谨慎,此刻大概能猜到桑榆要问的是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我没时间,笙笙不舒服,我要去照顾她。”
“萧女士,”桑榆声音冷冽,带着威胁,“时笙的病你治不了,医院也治不了,得去戒断所。”
萧红咬紧牙关,瞪向她:“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桑榆笑了笑:“我有个当娱记的哥哥,你认识的吧,#当红艺人常年吸食违禁品#,你猜这条新闻冲上微博热搜榜,需要几分钟?”
萧红怒红眼,想发作,碍于戚淮肆像个保护神般将桑榆挡在身后,她没有半点办法。
“现在你有时间了吗?”
“有什么想问就问!”萧红垂眸,双腿交叠坐回椅子上,“我未必知道。”
桑榆沉默一会儿:“十八年前,杭城嵩山环形高速发生车祸,出租车坠下山坡,你当时是不是在车上?”
萧红面色一滞:“胡说八道什么?我要是在车上,怎么可能活下来?”
“真的?”桑榆不信,过去十八年,那天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桑承远被鲜血染红的面容一次次出现在她梦中,她不能忘也不敢忘。
当年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裙,黑色粘帽挡住大部分脸颊,桑榆不知道她的长相,多年来连声音也渐渐淡忘,她曾想过有一天女人站在她面前,自己是否能认出她,现在看来,她没有认出来。
桑榆心里阵阵发酸,觉得对不起父亲。
萧红眼皮抬了抬:“当然。”她断定当年的技术不发达,摄像头并不普及,那条道路本就偏僻,又是下雨天,车辆匆匆,没人会发现她的存在。
她上下打量桑榆,回忆半晌,猜出她应该是当年,坐在那土老帽司机副驾驶位上的女孩。
桑榆视线下移,落在女人黑色长筒靴上,幽幽道:“我记得抛下我跟爸爸离开的女人,右腿脚踝被玻璃碎片划伤了,伤口挺深的。”
黑色长筒靴往后移了移,萧红抿紧唇不说话。
“不敢脱?”
萧红挺直腰板:“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像什么样子?而且,我凭什么要配合你的猜测,你有证据吗?”
戚淮肆招手喊来两个黑衣保安,下巴一抬,动作干净利落:“她的话就是证据,动手。”
彪型保安一个按住萧红肩膀,一个遏制住双腿,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陆长鸣想上前帮忙,被戚淮肆一个眼神遏制住,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如果不是你,让她们查查怎么了!”
萧红心里痛骂上百遍,早知道陆长鸣靠不住,没想到这么懦弱胆怯,简直不是男人!
黑色长筒靴很快被脱下来,右腿脚腕处一道三指宽的伤疤,早已结痂脱落,露出泛白的增生疤痕。
保镖退到一旁,萧红狼狈地抓鞋穿上,唇边勾起一抹笑:“车是我开的吗?轮胎打滑是我造成的吗?你爸是自己开车造成的失误,怨不得别人,他害我没赶上飞机,差点误了大事,我都没追究你们责任,你在我这儿寻什么晦气?”
人无耻起来,畜生不如。
当初如果不是她坚持走那条路,桑承远本可以避免车祸死亡。
桑榆闭上眼,努力克制情绪,她怕忍不住动手打死萧红。
“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把我们丢在山坡底下,眼看着我爸被压在车底一点点流血殆尽,坐上车扬长而去,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控诉声带着颤抖,让听者动容。
戚淮肆望着桑榆惨白的脸蛋,心疼得直抽抽,立刻将余晖叫到现场。
萧红一时语塞,当年她上车后只顾着赶飞机回去签单,根本顾不上那对父女,她想着反正迟早会有人发现,如果她报了警,喊来救护车,少不了要去派出所和医院待着,给那父女俩出证明,交代案情。
伤情认定更是麻烦,毕竟较真起来,那条道是她非要去的。
思来想去,萧红选了最简单省事的办法——置身事外。
她也是很多天后才知道出租车司机死了,至于是当场死亡,还是救治不及时,她无暇顾及,那时的她已经在忙着给公司输送新人,忙得不可开交,觥筹交错举杯宴饮,钱赚的越来越多,那场事故不过是生命中,一场无足轻重的插曲。
陆长鸣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事,他惶惶不安地打量戚淮肆的神色,直觉告诉他,陆家要雪上加霜了。
萧红在桑榆情绪爆发前,跑了。
余晖知道大致情况后,无奈摇摇头:“事情过去很多年,追究起来很困难,如果真如她所说,桑叔叔是雨天路滑,开车过快导致的侧翻,萧红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受害者。”
桑榆眼泪早已流干,声音干哑异常:“她有机会救我爸的,她这样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戚淮肆抱住濒临崩溃的,安抚她的情绪,冲余晖利声问:“没有什么办法能追究萧红的责任吗?漠视生命,阻碍司机驾驶……什么罪都行,这种人渣留在世上干什么?”
余晖……
法律又不是他编纂的,没有证据到了法院也会被驳回的。
他理解总裁的心思,他刚才光听着描述都觉得萧红不是人,自私自利到极点,不愧是时笙的亲妈,两人都是没心肝的主。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交通事故肇事方,是没有责任的,非要追究,只能是道德问题。”
戚淮肆眼眸微眯:“道德问题就不用麻烦法律了,网络社会,让人死亡的方式不是只有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