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的……”
孩子,没了?!
许向阳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痛苦不堪地紧紧闭了眼,温热的泪岁连连不断,孩子没了,孩子没了!她怎么这么大意?明明怀疑自己有了身孕,为什么不小心一些,为什么要让自己至于险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哭声从压抑的低泣转为撕心裂肺的痛哭,她缩在展昭怀里哭得天昏地暗。孩子,她的孩子,她盼了那么久盼来的孩子……展昭紧紧拥着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孩子没了,他也痛心,她这样伤心难过,他心里比她还难熬。她要哭便痛快的哭一场吧,把他的伤心难过,一道宣泄了。
过了两日,许向阳的情绪终于是稳定了一些,却透着一股叫人不安的安静。她默默喝药养病,呆呆愣愣,不言不语,不知在想什么。王嫂子精心照顾着,劝慰了一回又一回,她总是淡淡地说自己会想开,却不见愁绪褪去。
屋里燃着炭盆,门窗又紧闭不开,她觉得有些闷,可王嫂子说她见不得风,小产伤身,得好好养着,连床都不让她下。趁着王嫂子去厨房,她悄悄下床活动活动筋骨,窗户开了一条缝,外头冷冽的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叫她脑子清醒了几分。
这两日她想了许多,想着展昭和丁月华,想着展昭和自己,想着无缘的孩子。孩子没了,她伤心欲绝,那毕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也是维系她和展昭的纽带。如今孩子没了,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和展昭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
她一直不安,从穿越之后就一直惶恐不安,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依靠。当展昭跟她说忘却那些过往,好好过日子,她以为寻到了一个依靠。她小心翼翼地守护,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松懈,尽管心里对丁月华满是负疚,却仍旧克制不住心中的渴求,贪图了这份原本不属于她的温暖。
听闻丁月华订亲,她虽受了委屈,却也安了心,以为那些事真的过去了。谁知,她依旧寻来,还是那般,那般……可是,她始终对丁月华憎恶不起来,她答应过她要把展昭还回去,但食言了。时隔这么久,她突然又开始对未来茫然起来,她该何去何从?展昭真的是她的归属吗?他说的那些将来,她真的可以到达吗?
随着窗子打开,视野开阔起来。她怔了怔,没了动作,院里头展昭和丁月华正在说话。
丁月华的声音中满是歉意,“展大哥,许姑娘好些了吗?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提议去看灯,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展昭脸上一片疲惫,却还是撑着精神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别胡思乱想,与你无关,是我未能护她周全。”顿了顿,“向阳身子虚弱,心情郁结,不宜见客,你的关心之意我替她谢谢你。”
他说得婉转,她却也不傻,听得出他的意思。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嗯……我,我明日便回去了,这一别,恐怕……”
话未说完,突见丁家兄弟怒气冲冲地从外头闯进来,朝丁月华冷声斥责,“恐怕什么?依我看你也不必回去了!”
展昭一诧,丁氏双侠怎么来了?莫不是丁月华又私自从家中跑出来?再看丁月华脸上的慌乱,他心里不由有些恼火,她怎得一而再,再而三地任性妄为?他不由沉了脸,冷眼旁观。丁月华迎着丁氏双侠走了几步,“大哥,二哥。”
丁兆兰气急,“别叫我大哥!我们丁家没有你这样的姑娘!你既这样舍不得展昭,你索性跟家里断了关系,给他做妾去!”
展昭沉着脸,不悦道:“丁大侠慎言!”
丁月华被大哥的气话震得一愣,看向丁兆惠,“二哥……”这是怎么了?
丁兆惠虽也气,态度却还算好,“月华,你说去姑姑家中做客,结果却跑来开封,你怎么能如此欺瞒我们?你可知,你未婚夫婿知晓了此事,更不知他们家从哪里打听到你跟展昭的事。你,你被退亲了!”
退亲?丁月华愣住,她被退亲了?又被退亲了?不过这回她反倒松了口气,竟笑了笑,“退便退吧,反正我也不想嫁。”
啪的一声,丁月华难以置信地捂住脸颊,瞪着双眼看着丁兆兰。丁兆兰脸沉如水,“你不想嫁?你以为你还嫁得出去?我们丁家有你这种女儿简直家门不幸!二弟,咱们走!”
丁兆惠看着丁月华叹了叹,跟在丁兆兰身后疾步出了院子。丁月华脸颊肿得老高,上头印着通红的五指印,眼里含着泪,不肯跌落。展昭默不作声地看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慰或是斥责,都叫他满心疲惫。
丁月华没有去追兄长,她知道,只要自己回去,结局还是嫁人。她心里装着展昭,如何甘心嫁作他人妇?回身对着展昭,哀哀地苦笑,“展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展昭看着眼前的姑娘,从前,她那样明丽爽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困顿过往,难以自拔。他地头微叹,“回家认错。”
丁月华几乎是尖叫,“不要!我不回去!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宁愿一辈子不嫁!”展昭无法,唯有转身离去,丁月华从背后追上去紧紧抱住他,“展大哥!展大哥!你别丢下我!”
“月华,你要我如何?我再也不能为你做什么,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许向阳默默关了窗子,怕惊扰了外头的人,亲亲吐了口气。心中竟然没有波澜,甚至连涟漪都不曾泛起。她想,或许她的心随着孩子一起死了。这样的纠葛还要多久?最为难的是展昭吧?她本来就是后来者,本来就抱着离去的决心,不如就这么离去,把展昭还给丁月华。丁月华心中的悲痛不比她少半分,她若退出,展昭也不必这样为难了。
她有些累了,躺回床上沉沉睡去。多希望就这么睡去,再也不要醒来,再也不要面对这些纷扰。
后来丁月华如何了她不知道,没有人向她提及这些,她也没有问。王嫂子每日来,说着外头的事,逗她开心。关旭也带着宝儿来过几回,但她见着宝儿总想起无缘的孩子。展昭担心她,特意向包大人请了几日的假在家陪她。她依旧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什么都不必做,就这么看着他,说说话,她都觉得祥和安宁。
他安慰她,说他们还会有孩子。她一如既往地温顺点头,暂且抛却那些忧愁,笑说要先想好名字。展昭见她精神好,真的找了诗词书籍来和她一道取名。他们依偎在一起,一页一页翻着书,或是鉴赏诗词,或是同看游记。她还记得他说过,他日归田,要和她共游山河,领略天下美景。
原来,他们在不知不觉间也有了仿若誓言的约定,只可惜,偷来的东西总要还回去,她多希望这一分安宁能久远。指尖在书页上游移,她指着恒字道:“恒字可好?”长长久久,天荒地老。
展昭面露喜色,“恒,久也,这个字好。”
“不论儿子还是女儿,都用这个字。你瞧瞧后再跟个什么字。”
展昭略沉吟,“那便恒扬,恒乐。儿子就叫恒扬,望他弘扬正义。女儿便叫恒乐,盼她一生安康无忧。”
“嗯,展昭,谢谢你。”
“怎么突然说谢?孩子,是我们二人的。”
日子悄然滑过,虽然谁也不曾提及丁月华,但许向阳知道,丁月华来过几回,想要见她。直到她修养了一个月得以出屋,她也不曾见过丁月华。但她还是无意中听见王嫂子跟旁人提及丁月华,据说丁月华留在了开封,似乎跟家里决裂了。
许向阳心里惴惴地,不敢多听。隔了几日,她瞧着天气渐好,便向展昭提出想回去给爹娘上柱香。今年清明要随他回老家,是不能去给爹年扫墓了,不如现在提早一些去。展昭想劝她把身子养好些再回去,但见她坚持,只能应了,不过要等几日他得闲了才能陪她回去。
许是天意,等了几日没等到展昭空闲,反而等来急差,展昭要往京兆府去一趟,来回要四五日。于是,回去祭拜的事被耽搁了下来。许向阳满心不舍地送他出门,展昭笑得歉然,说会尽快回来。
展昭走后第二日,许向阳梳回姑娘的发鬓,收拾了包袱,独自回了上街村。小产后的身子虚弱,爬到山腰处已然虚汗涟涟。她静静伫立在坟前,不置一言,许久之后才转身下山。
是夜,许秀才留下的几间茅屋失火。熊熊火光中,许向阳哭得撕心裂肺。这一把火将从前和往后都烧成灰烬,埋葬所有。
这世上,再也没有许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