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不愿如此憋屈地东躲西藏,却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回去蹚浑水?就凭他们能改变什么?可若就这样走了,不但出不了这口恶气,心里也总觉得缺了点东西似的。
这次商量到此戛然而止,傍晚时分,女鬼带着竹贞和阮平赶到这里来。这两人也是一脸狼狈,身上不知道在哪里蹭了些土灰。韩琅忙为木屋的事情向他们赔礼道歉,阮平大度地摆摆手说没有什么,迟早的事。但提到那些四散奔逃的动物时,他还是难免露出了一丝难过的表情。
“银鼠也不见了。”一旁的石龙子嘀嘀咕咕地道。
四人相互对望,愤怒、烦恼、不安、迷惘,万千情愫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竹贞道出京中情况,他一贯冷漠平稳的语气此时此刻却有些焦躁:“我所看到的就只有那么多,御林军当中明显出了叛徒,与水祁联手,战况并不乐观。”
阮平补充道:“巽风楼今天早上得到了消息,战火仍在继续,皇上行踪不明,数位大臣殉国。”
韩琅喃喃道:“那……那现在呢?”
阮平叹了口气:“不清楚,为了安全起见,我的人马大多已撤离京城。”
四人都神情严肃地沉默下来,唯独沈明归没有参与其中,坐在屋外哼着什么奇怪的曲子。他们早就懒得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许久之后,韩琅才讷讷地道:“如今……是继续逃,还是……”
这是每个人都在烦恼的问题,但没有人能下定主意。这番话犹如将石子扔进死水潭中,除了一声轻响,再无任何动静。
直到某一刻,贺一九突然暴起,义愤填膺地骂道:“还能怎么办?□□的贤王都把老子逼到这个份上了,要么当个缩头乌龟,要么回去送死!”
韩琅急忙把他摁下去:“叫嚷什么?你还有伤!回去!”
贺一九说的的确在理,如果说之前事情还没有发展到如此局面,他还怀着一丝侥幸,可如今的事态狠狠给了他一耳光。被人追杀的耻辱重新点燃了他的愤怒,他本不关心国家大事,但战火烧到眉毛了,他必须做出反应。
然而这泄愤似的一吼结束,却没有什么响应。阮平摇摇头没有接话,竹贞却道:“我是个刺客,本来就没有家,去哪儿都可以。”
阮平则不置可否。
韩琅苦笑道:“看来两位也已经有打算了。”
“也?”
“他们想去南疆过小日子,”沈明归的声音从外头飘进来,“大家一起当缩头乌龟吧,总比死了好啊。”
韩琅移开视线望着贺一九,对方没再言语,刚才一番动静让他的伤口又渗血了,手脚血迹斑斑的绷带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对,我们去南疆。”
韩琅最后道。
他们打算养好伤就动身,在这荒村里度过了漫长的四天三夜。巽风楼依然不断有消息过来,大多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韩琅甚至不敢去细听。连他自己都想嘲讽这逃避般举动,可他只能搬着凳子坐在阳光下面,一面给贺一九上药,一面唉声叹气。
贺一九只能安慰一般拍拍他的头。
唯一的好事是银鼠找了上来,带着阮平养的那一群小动物。她说她到家的时候就发现屋子没了,然后遇到了当时逃走的小猫,于是她在林子里找到了其他同伴,然后一路奔波,终于找到此处。
有了玩伴,石龙子一下子活泼起来。这些小家伙如何安置却让他们犯了难,阮平最后决定让他们都躲在荒村中,由石龙子和银鼠看护,等安顿下来再带他们走。
两只小妖精无比兴奋地接下了这个重任。
到第四天傍晚,最糟的消息来了。皇上迟迟没有动静,怀疑已经死在混战之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为了搜查不愿归降的臣子,原本就被难民挤爆的安平县也被战火蔓延。他们封锁城门一一排查,有人反抗结果被强制镇压,死伤上百。
韩琅听到这个消息时,起初还有些茫然地望着阮平,仿佛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而片刻之后,他突然觉得有一把千斤大锤重重击在他心口,使他全身战栗。
前几天他还在为皇帝捉拿他们而恼火,此刻他的心中却生出一丝无措,难道真的就这样了?他曾经效忠过的国家和朝廷,他曾经保护过的安平百姓,就这样了没有了……?
这些人,也就这么白白死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好似一个曾经的挚友背叛了自己,但得知他的死讯,自己还是为此感到难以言喻的悲痛。就算朝廷不公,可安平的百姓并未做错任何事。那是一直照顾他长大的人,那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贤王竟然残忍到了如此地步,他无法再忍。
消息传来时,无人开口,每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这天夜里,韩琅在茅草铺就的简陋床榻里辗转反侧,他暗暗下了一个决心,起身叫醒贺一九,道出了心中所想。
贺一九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两人收拾细软,出了屋门。刚走到荒村外头的时候遇见了另外三个人,他们手中的灯笼照出一小团昏黄的地面,五个人相互对望,韩琅率先打破沉默:
“我们决定回去。”
“我们也是,”竹贞道,他难得说了一句脏话,“我无所谓谁当皇帝,但我还是觉得,不能便宜了那帮兔崽子。”
阮平摸摸他的头,赞同道:“正有此意。”
“哼,老子只想撕了贤王那杂种,没别的。”贺一九冷笑道。
“若能帮他们剿灭叛徒,想必能要到不少好处,”沈明归悠悠地笑,“就算局面超乎预料,临阵倒戈倒也不迟。”
韩琅忍不住踢他一脚,他闪过去了,结果被贺一九一掌拍在头上:“赶紧滚去倒戈,老子第一个拿你开刀。”
说罢,他们各自一笑,这笑容就和他们的想法一样,深埋其中的都是从未有过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