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也有跟我解释，可我就是不相信他。”

    “其实，我和韩舒之间，归根结底，不过就是我从没有相信过他罢了。对不对？无悔，我把自己锁得太深，面对这样的我，你一定很累了吧。你们一定都很累了。”

    “可是，我就是这么不争气。我可以装着若无其事，可以轻易的原谅外公，可以毫无顾忌的和你交心交肺，哪怕我明知你当初和我做朋友是目的不纯，可是，我依然会把你当成是我唯一的知交。可是只有韩舒，我不敢。”

    双肩忍不住颤抖，那些以为会深埋在自己心里一辈子的话，终于说了出来。这么多年的猜忌，在这一刻开诚布公的说出来，苏珊不知未来她和无悔是更好，还是更坏。

    但是无论是哪一样，她总算是愿意直面自己和韩舒之间最根本的问题了。

    “小珊，你知道的，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们都只是想让你好起来而已。面对未来，我们不可预知，可是，如果一味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那么未来，又何必来呢？我很高兴，你终于愿意对我说出这些话了。这样，你心里总算会好受一些了吧？”

    无悔走过去，拿掉她手中已经凉了的杯子。坐在她的身边，一手环过她的肩膀，轻轻拍抚。这么多年的相交，彼此之间虽然早已认为知己，可是总是有些地方，是无法触及的。

    就像是你明明知道对方在你的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朋友，可有些话，有些事，就是不能让她知道，不能与她言语。因为，那是你最后的一块预留地，是你独自舔舐伤口的地方，是你唯一能自保的地方。

    当这块地方一点一点的被蚕食掉，你们之间的毫无保留，或许会将这份牵绊变得更为深厚，但或许又会是彻底的摧毁掉。如果没有足够的信任，最好不要这么轻易的，让自己毫无退路。

    可是现在，苏珊知道，对无悔，可以。

    “我想，我可以再试一次。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也许这一次，和韩舒真的可以。”苏珊抬起头，哭红的双眼透着坚定。“改天我会找陆师兄说清楚的，在得到他的谅解之前，我想我和韩舒就先保持这样的关系吧。毕竟，对陆师兄，还是我亏欠得较多。无悔，你会帮我的吧？”

    “当然。”无悔温暖的笑笑，收起了以往慵懒不在意的调调，竟然让苏珊觉得无比的安心。无论当初如何，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无悔见苏珊已经放开了许多，也没有让感伤的情绪持续太久，直接掐住了苏珊的胖脸，恢复以往妩媚的笑，满是威胁的说道：“不过，姐姐我可是一晚上没吃东西，就等着你给我带饭回来的呢。可是现在，饭呢？”

    话题转得太快，脑子转速太慢一时没反应过来，苏珊当场当机。好不容易回想起出门前无悔说过的话，当下觉得乌云密布，风雨欲来：“那个……那个……拉在车上了……”

    “什么？！”无悔一声怒吼，直接将苏珊踢到厨房，当家庭煮妇去。

    这边苏珊哀哀怨怨的煮着下午顺道在超市买的面，心里直暗道遇人不淑。那边无悔翘着二郎腿哼着歌看着电视，时不时的督促苏珊不要忘了下配料。

    过了好一会儿，估计苏珊的注意力不在客厅了，无悔这才拿起电话，直接拨了出去，电话没响几声便有人接起，一道疲惫的男声闷闷的响起：“怎么样了？”

    “情况比我们想得还要来得严重，当年的事在她心里造成的影响，可不仅仅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不过至少，她现在愿意去面对了。韩舒，我想，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好吧。麻烦你了。”韩舒重重的叹气，只能这样。

    一大清早，苏珊便被无悔给踢下了床，看着那张美得有些天妒人怨的脸，苏珊很没好心的评价，这是一张标准的情妇小三脸。

    但是无悔可管不了这么多，只消一句话，便将苏珊刚生起的怨念打击全无：“你不是说要搬家么，你丫的还不快滚起来收拾，小心老娘我把你那些宝贝都当废物卖掉，看你还敢睡懒觉不！”

    “好嘛，我收拾还不成嘛……”伸了个懒腰，随便洗漱一番，苏珊便很“自觉”的投入到了搬家的工程之中。

    好不容易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将东西收拾好了，无悔和苏珊大大咧咧的躺在已经盖好了白布的沙发上，哼哼唧唧的直呼搬家这种事，真的需要一个男人。

    认命的掏出手机，苏珊直接拨回了欧阳老宅，欧阳天宇很技巧的说已经安排好了人去接她们，但就是不肯明说是谁，平平让苏珊满是好奇却又怄得不行。

    无悔闲闲的用手扇着风，嘴里嘟嘟喃喃着这老头又在耍阴招了。随手拿起一个水蜜桃有滋有味的吃起来，完全不顾苏珊还在一边喋喋不休的猜想，十分淡定的说道：“到时不就知道了，不是韩舒就是陆浩然，再不济就是他亲自来。”

    “可人家就是好奇嘛。”苏珊无聊的拨弄手机，嘟着嘴道，但是却不再多话，心里还是惴惴的好怕真是无悔说的人之一。因为无论是哪个，都是她难以对付的，而看无悔这一脸看戏的样子，铁定是不会帮自己的。哎，真想来人能撕毁她那不着调的淡定。

    忽然响起的门铃吓了两人一跳，苏珊害怕的往沙发缩了缩，用脚踢了踢无悔，谄笑道：“亲爱的大美人，门铃响了唉。”

    “那是你家的，不是我家的。”所以你赶紧自己去开！

    “真是见外，我家的不就是你家的了么。而且你又这么温柔善良美丽纯真，一定也很贤惠的。”所以，门还是你来开最合适。

    两人用眼神在激战着，可门外的人也不开口呼门，而是不依不饶的按着门铃，间或还换着节奏。最后，无悔还是很无奈的起身。真不知是物以类聚还是近墨者黑，这人怎么跟苏珊一样那么没道德，而且脸皮还厚的那么的日月可鉴。

    心有不甘的开着门，嘴里还很没道德的拿着某个胆小鬼撒气：“丫来的要是韩舒，我绝对会二话不说的把你打包扔出去……”甫一看到来人，无悔心下狠狠的一颤，话也说不下去了。

    苏珊看到出现在门口笑得阳光无比灿烂的俊挺男子，惊呼一声飞身扑上去，抱住那道修长的身影，高兴的大喊：“表哥表哥！你是来接我的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都不说一声，我好想你啊~”

    欧阳晴轩好笑的揉了揉苏珊短发，嘴角噙着笑看向一旁已经明显呆愣住的无悔，柔声道：“小珊啊，虽然我知道你是很想我没错，可是堵在这大门口的，被人看到你抱着个大男人不放，是不是有些……”

    “哼，谁管啊，你是我表哥又不是我男人，我爱抱就抱！”苏珊很霸道的宣誓主权，未了还不忘道：“就算是未来表嫂来了，我也还是一样！”

    欧阳晴轩无奈的叹气，将怀中的笨表妹扯离了身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好言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这还有一个人存在啊？我可是好心好意来帮你搬家的，可不想到头来是帮你搬到医院去住头等病房的。”

    苏珊一听，顿时想起貌似无悔还在，头一歪，正好看到了已经变身包娘娘的黑脸美人，嚣张的气焰下去了一半，呵呵傻笑道：“无悔啊，这个就是我表哥欧阳晴轩，表哥，这是我的好友，夏无悔美人。”说罢头一缩，很自觉的指使着欧阳晴轩干苦力，自己则是端茶送水的向无悔忏悔，忏悔自己不该得意忘形，忽略了她的存在。

    无悔只是一个劲的低着头，也不理睬苏珊，偶尔若有所思的看着正在当劳工的某个男人，心中的怒火是节节攀升。丫的，耍了她竟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还表现得我们很不熟的样子！看我怎么玩死你！

    苏珊被她无形的气场压得苦不堪言，也不知道是哪出了错，只好拜托时间赶紧的快快滚过去，一时也没注意到，无悔那淡定的神情已经相当的不淡定了。

    终于回到了欧阳老宅，苏珊无力的瘫坐在豪华的欧式沙发上，怯怯的看了一眼被自己拖来的无悔，再看了一眼坐在无悔对面很优雅的喝着茶的表哥，觉得气氛真是诡异的不行。

    偏偏这时外公又来卡一脚，坐在她身边是嘘寒问暖的，好像是隔了八辈子没见着这外孙女似的，暗暗里却和苏珊偷偷咬耳朵，讨论某两个人的可能性。

    苏珊很想说自己很累，可是被外公这么一煽动，心里也对这无悔和表哥之间动了些小心思。可还没高兴起来，另一个不请自来的人让她躁动的心又灰了下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感情这外公真是闲着没事干，就爱将小辈们的纠纠葛葛当成茶余饭后的甜点，当八点档来欣赏吗？

    看着韩舒一脸风轻云淡的在自己身边坐下，很随意的拿过她的茶喝了一口，隔着她和外公一起进行了激烈的探讨。而反观从一开始就没说过半句话的另外两人，苏珊很悲戚的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龙套的小配角。

    “嗳，韩小子，你说这两人有没有可能啊？”某个为老不尊的人很兴致勃勃的问道。

    “嗯，照目前的情况看，可能性非常大。”某个完全不知道什么是主客之分的男人恬不知耻的回答，一边还劫过她手中的饼干吧唧吧唧的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这个……这个……”

    “没事，只要我那个那个……你再这个这个……”

    某老头恍然大悟，暗暗朝某奸诈小人竖了竖大拇指，一老一少继续埋头于奸计之中。被凉在中间的小龙套终于受不住了，将身子往前一探，压低声音怒道：“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一点！你们这个那个，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咦，小珊，你不知道么？”老头挠了挠头，这么明显的爱情故事，这外孙女不会没察觉出来吧？

    “小青梅，你没感觉到么？”按理说他们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那两人之间的气场也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这小懒猪不会还没意会到她表哥和她死党之间的有、奸、情吧？

    离开韩公馆的时候，苏珊信步走到了昔日苏公馆的门口。看着那幢小小的白色别墅在朦胧的灯光下呈现出的一片颓废，苏珊有些恍惚。许多年前，这里也和韩公馆一样充满着欢声笑语，只是现在却物是人非，就连睹物思人都那么的伤感。她止步在已经生锈的铁门前，不敢上前一步，害怕眼前的荒芜瞬间成为泡影。

    韩舒将手搭上她的肩膀，也不说话，就这么陪她缅怀旧时光。每一次回来，她总会站在这里，就这么静静遥望，不敢上前。他能做的，只是陪伴。

    风缓缓的吹过，满壁的爬山虎沙沙作响，好像是低声耳语，又好像是靡靡梵音，在悼念时光一去不复返。过了许久，苏珊仰头对着韩舒笑了笑，转身便回到了车里。

    一路上，苏珊沉默的望着窗外，无论韩舒说什么，都是懒懒的不回话，到后来，韩舒也沉下了脸，皱着眉头想又是哪惹到了她。

    直到到了欧阳老宅，苏珊终于开了口：“韩舒，明天我要和陆师兄见面。”

    看着苏珊一脸不容置喙的神色，韩舒问：“决定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微微的出了汗。

    “嗯。那么……晚安。”苏珊回答，想了想，探过身去轻轻的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吻，随即迅速的下了车，跑进了宅子。

    韩舒愣愣的用手抚上脸颊，任由心中的甜蜜感觉泛滥，脸上扯出了一个大大的傻傻的笑容。她这个举动，应该是表示，她选择了自己吧。过了好一会，韩舒又暗自懊恼，刚刚不该一时大意，让她这么快逃掉的。

    但是先机已失，只好等待日后一并算了。愉悦的转了个方向，韩舒往自己公司的方向驶去。

    躺在有些陌生的床上，韩舒有些睡不着，拿出手机翻看着相册里一张张苏珊的照片，年少时傻乎乎的，趴在桌上睡觉的，偷吃的，犯迷糊的，伤心的，每一张都刻画着她生动的印记，以及他浓浓的想念。这么多年，无论换了多少部手机，换了多少台电脑，无论是在哪里，他都带着这些回忆的印记，在那些无眠的夜里，拿出来一一描摹。没有人知道，在那些浮夸的表面下，掩藏了他多深的爱意。

    这一次，应该算是雨过天晴了吧。韩舒嘴角带笑，终于沉沉睡去。

    只是谁也不知道，一觉醒来，明天的天气究竟是晴，还是狂风暴雨。

    苏珊设想过和苏朵再次相见会是怎样的情形，但是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公司一隅的咖啡厅内，午后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有些暗沉的店内。靠着窗的柔媚女子纤细的手指在青花瓷杯上划下一个又一个的圈，高雅的发髻零落下几缕卷发，低眸浅笑，一切都那么的美好。只是，坐在对面的苏珊却觉得，美女的画皮下，不知藏着的是否还是当初那颗纯真的心。

    “你大概不知道，我已经离开陆氏财团了吧。”轻抿一口杯中飘着淡香的绿茶，苏朵十分优雅的开口。

    “听说很多员工跳槽，只是想不到原来你也是其中一员。原来你对陆师兄，也不过如此而已。”对待别人，苏珊可以很单纯很和善很小白，但是面对苏朵，她就是无法那么的宽宏。

    “哼，你也没资格说这话，对待陆浩然，你不是比我更狠么。我只是另谋高就，而你，可是脚踏两条船，让他戴着绿帽子的人啊。”被呛了一口的苏朵掩下心中的愤恨，依旧轻描淡写的回到。

    “……当初你对他做的，可是比我狠上了千百倍啊。不过，如果不是你那么做，我想，我们也是可以相安无事的。苏朵，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呢。”苏珊端起微凉的卡布奇诺喝了一口，顿时被腻得有些反胃。

    “你不想知道我现在在哪高就么？韩舒开给我的薪资福利，可是很诱人的。就连住房都配好了。地址正好是白杨街235号，我想，你应该不陌生吧。”苏朵眼一眯，四两拨千斤的回过去。对于苏珊的死穴，她一向拿捏得十分的准。只可惜苏珊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手中握着的，远远比自己的筹码还要多得多。苏朵自然也不会让她有察觉的一天。

    白杨街235号。苏珊一听到这个熟悉的门牌号，不由黯然。建立起来的自信全被打击全无。原来，她不是叛离，只是归依。

    苏朵眼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多话，直接招来服务员结了账单。临走前还不忘警告道：“苏珊，我说过，是我的，你一样也不能拿走，你还不了的，我不强求，可是我要的，你也决不能再抢走！”

    苏朵离开了好久，苏珊才木然的起身，走到公司楼下，仰头望着高耸的天宇大楼，明净的玻璃窗映着淡淡的蓝天和飘渺的云，那么的干净纯粹，却无人驻足遥望。是啊，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繁华，人人行色匆匆，不是防着被人设计便是精心的设计着别人，谁会想过停下脚步，看看头顶那片澄蓝的天，找寻曾经一样干净的心灵呢。

    掏出手机，拇指按在1号键上，迟迟不敢用力。该质问吗？心里在不停的告诉自己，应该相信韩舒，可是苏朵，虽然一向倨傲，但从不会说出自己毫无把握的话。如果答案真的是肯定的，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想了想，还是重重的按了下去。说好要给彼此一个机会的，那么坦诚，也不算是一件难事。

    电话响了好久终于接通，韩舒愉悦的声音扬起，温暖的声线传入耳畔，苏珊吸了口气，艰涩的问道：“韩舒，我刚刚见了苏朵。”

    “……她和你说了什么？”听到那个名字，韩舒的声音沉了下来，也没有了早前的愉悦。

    “她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她真的住进了白杨街235号？”咽下心里涌上来的苦涩，苏珊强装镇定的问道。其实答案，早就呼之欲出，可是这一刻，她竟然想懦弱的挂断电话。

    “……是的。可是，我可以解释，只是不是现在。小美，请相信我。”韩舒压下心中的烦躁，差点冲动的想将一切都说出来。可是现在不行，现在他背负的，还有整个企业上上下下几千人的生计，这么大的压力，不允许那个计划就这么功亏一篑。

    “……我知道了。”苏珊挂了电话。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可是现在，一切都在嘲笑她，原来她之于他，还是那么的无足轻重。终归，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完全的相信他。

    找到手机里一直没有亮起过的名字，苏珊终于下定决心拨了过去。

    嘟嘟的声音慢慢的磨灭了苏珊的躁气，待到彼端温润的男声响起的时候，苏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自若：“陆师兄，是我。”

    挂断了电话，苏珊没有再踏进天宇集团，转身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我亏欠的和亏欠我的，孰轻孰重，这一刻，我不知道。可是韩舒，你我终归不能安好，我却明了。

    苏珊靠着椅背，疲惫的闭上了眼。窗外一闪而过的光，不知闪耀了谁人眼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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