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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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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三尺,一小时可加工300斤谷子。),桌子等家具。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宿房,都从堂屋进去,也有两丈多宽。都是园木楼梁,木楼板。一架宽大的木楼梯上楼去。房屋为柏木穿榫结构,栋梁都是双的,十分牢固。这房子也不知有几多年了,上梁还正,下梁不歪。他看见爸爸的床,妈妈的床都安在右边的宿房里,那熟悉的布置和老家一模一样;爸爸的床安在正面,床前那宽大的踏凳上,仍然放着那个充满烟草味的床头柜,那个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夜缶仍放在踏凳下;妈妈的床安在右边。左边靠墙壁放着那个粘满桐油味的平柜。只是多了楼梯。天云是和妈妈一个床铺睡的。他在床上去躺了一会。感觉得心里安定多了。他起来又到左面的那间屋子去,那屋跟右边屋一样大。也有楼,只是楼梯是顺堂屋一边上去的。屋内没放床,放着般来的东西;几个大黄桶,大柜子,大瓦缸之类的东西。左面还有一个门,从那门出去,有一道两米宽的巷道,向前通到地坝左边的厢房,那是一间大厨房,有两个灶,锅子还没安上。桌子碗柜已搬来安放好了。屋里有些黑暗冷清,天云便从灶屋走出来。正碰上祥玉也走过来。

    “嘿!孃孃还不晓得你叫啥子名字呢?”她用手招他。

    天云望着她没有回答。眼神显得很疲劳,摇了摇头。

    祥玉用眼神叫他过去。他只得过去。她便拉着他的手朝正房右边的巷子走去。进了巷子,那里是一间三角形的房子,很大很大。挨城墙那个角落是牛圈,进巷口那右边挨城墙是一排猪圈,挨宿房这边是一间很大的柴房。那里已放着犁头,搭斗之类的农具。后墙有一道后门。祥玉从她那长衫的襟包里摸出两把沙葫豆来给天云,那里头还有两果花生。天云真是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他闪眼看了一下祥玉的神色,那是一种平易近人的友好表情,并没有怜悯自高之态。天云就没有推辞,接倒放进棉衣的口袋里。父亲的家规很严,不准吃别人的东西,人家吃东西,吃饭,不准站在那里看,那叫‘守嘴’。守嘴的人没志气。这个算不算违犯家规呢?他不能仔细想。

    “我叫满天云。”

    “嘻嘻嘻嘻……”祥玉笑弯了腰。

    “你笑啥子嘛。”天云有点莫名其妙。

    “你这个名字好怪哟,满天的云—乌云!姓‘满’,没听倒说过。《百家姓》上都没有。”

    “满天的云也不一定都是乌云嘛!”这倒是个新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已的名字与天上的云连在一起,更不知道什么百家姓与自已的姓有什么关系。不过她说满天的云就是乌云,那可不一定,热天我们在地坝乘凉,看见满天的豆花云,那多是白云呢。天云想着说。

    “是是是!我们出去看看,是不是满天乌云。”祥玉笑着拉他从后门出去。

    哇!好大哟!天云惊喜得呆了。原来这后面有这么大一块天地。只见从后门出去,是一块四方形的三合土地坝,约有半亩地宽。一方与正房后墙壁相接,其余三方相连的是三块大土,共有五六亩宽。这寨子是个葫芦形,前面小的一段修的是房屋,城门;葫芦的大肚子便是这地坝和三块土。城墙的两米多宽的护城墙上,有各种果树,除了那几根绿叶茂密的认得是柑子树,橙子树外,其余那些光秃秃的树,也晓不得是桃是李。这寨子里有水有树有地,真是一个好地方。是一个独立的王国。难怪他们都把寨门叫‘朝门’。又见那雪花飘飘舞舞,从那灰暗的天空飘落下来;寨子的城墙以外,什么也看不见。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个寨子外,什么也不存在。天地间死一般寂静。天云突然感到可怕,不仅打了个寒噤。

    “你怎么啦?”

    “我觉得好冷啊!”

    于是他们俩进屋回到前面。就见从朝门口进来一个人,头戴一顶青布瓜皮帽,身穿青布长衫,背上背个竹背篓,匆匆的进来。

    “爸爸回来罗!”祥玉蹬蹬的跑回家去了。

    于是天云就去加入姐姐四哥他们那个谷草窝。他摸出口袋里的果实,一数,有16颗,于是他给姐姐5颗,四哥5颗;两个花生剥出来,有4粒米,姐弟三各一粒,给了一粒给婆婆。婆婆已没有了牙齿,咬不动了,可她还是把那粒花生米放在口中,瘪着嘴慢慢的磨。他们慢慢的吃着葫豆,感觉真香!

    过了两天,满天云一家都搬过来了。在这两天中,天云熟悉了整个环境,占领了寨内所有能玩的地方。因为搬家需要押佃银子,家里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和牲畜,没有了牛羊,没有鸡鸭,没有猪,只有一条叫‘花二’的狗跟随过来。搬家错过了秋种季节,地里没有活干,家里也没有活干,所以没事干。他感到除了每天两顿饭吃得孬吃不饱外,其它都比旧家好玩。特别是今天,家里飘出肉香来。父亲赶石鞋场卖了草鞋什么的,买了两斤肉,打了两斤酒,说今晚上请邻居德民师傅和甲长王荣光宵夜。

    寒冬的傍晚来得很快。桌上只有一碗萝卜炒回锅肉,一碗泡椒炒瘦肉,一碗盐拌水煮葫豆。只有父亲,二哥两人陪着客人喝酒,其余的人都没上桌。天云他们各人都端了一碗肉水煮的萝卜稀饭,早已美美的吃了,坐在火炉边烤火。火炉里烧着两个柏树疙头,屋子里倒很有点热气。祥玉也过来了,她坐在天云旁边,给了天云一个核桃,两人叽叽咕咕说小话,用火钳拨弄火玩。大人们喝酒摆龙门阵,也没听见摆些什么。不久,大人们扫荡了那些令天云嘴馋的东西,喝完了那两斤酒,大约也有了些酒意,都围到火炉边来。于是父亲他们把板凳端过来,圈子扯大了点子,一家人和客人一起坐倒烤火。母亲就招呼天云他们不要说话,听大人摆龙门阵。

    “唉!我说天云兄啦,你啷们要在这个时节搬家嘛。我看你今年硬是有点老火哟,你租唐老板这六十石谷的田,60块大洋的押佃,对分租,这倒是要得;可是田头没一块田有水,土头没种一窝葫豆麦子,你今年不好过得哟。”德民师傅关切地开头,带有一点子表功的意思。

    德民姓孔。他是个裁缝师傅,走家窜户为人缝纫衣服,所以远近人都认得倒。他女人早死了,带着两个女儿,租种唐老板几亩土,兼做点缝纫手艺为生。唐老板这60石谷的田,因是石谷子(页岩土)地,不保水,产量低,一般的庄稼人做不拢。前届佃客挞了谷子就退佃搬走了。唐老板叫他帮倒找佃客,他打听到满天云要佃,就做了个中间人。

    “这也是没法子。”满天云平静地说。“冬月间才说成,一时押佃银子又凑不够,只得误了。”

    “其实你明年搬不好些呀?”王荣光接嘴说。

    “唉!我若今年不搬,我怕我过不了这个年。”

    “那是啥讲究呢?”

    “耶,王老兄,说德民师傅不晓得还有一说,你晓不得就是装怪了”满天云把长长的叶子烟斗伸到火上吧嗒吧嗒的吸烟。

    “其实我也不啷们清础。”王荣光仍旧说。显然他的城府较深。

    “我俩个都在当甲长,我的事你还不清楚?”满天云深深地吸了两口烟,用手把烟干嘴上的口水擦掉,递给王荣光。

    “不是喝了两口酒说酒话的话,我现在搬了家了,是个百姓了,种庄稼吃饭,只要不犯法,也莫得那个奈我得何。我其实也没得罪殷保长,可他整得我家破人亡。”天云气愤地说。

    “他啷们整你耶?”德民也好奇地问。

    “他说我放走了壮丁。去年冬天把我弄去受训。在训练中,我走错了脚步,他们用枪托打我脚,甩错了手,他们用枪托撞我手干,把我手脚都打青完了的。后头训练趴行,说我腰干拱高了,一枪托捶在我背上,打得我吐血,打在地下拣不起来。我说王老兄,还是你找的两个人把我抬回去的。回去后我倒床一个多月没起来,真点把命都丢了。”

    “是那个龟儿下的手嘛?”德民师傅很同情。

    “还有那个!就是罗队付那狗日的杂种,那龟孙子是殷保长的崽舅子,”满天云越摆越有些气愤,“这还不出奇,我在倒床的那个月,他们来把我老大抓去当壮丁去了。害得亲家把媳妇接回娘家,跑到子龙城帮人去了。一家人就这样四分五裂,活路莫人做,务了农时,收成不好,一个家就这样败了。后头我好了去找殷保长,他说他晓不得,是其他保来抓的,壮丁都送走了,他也没办法。我看求他不来气,我就向他辞职不当这个甲长了。你猜他啷们说?他说‘这不行,现在正是党国用人之际,你不当谁当?没当好嘛可以训练嘛,去年你生病未训练好,今年再去训练嘛。’你看,他不是要我的命吗?”

    “那你搬走了未必就跑脱了?”德民有点不理解。

    “那当然,我已不坐那个保那个甲了,未必他还要我当那个甲长不成?所以我就不得不搬了。”天云显露出他逃脱劫难英明决策的愉快表情。那个时候搬家,并不办什么迁移户口,租了老板的地和房,搬去住就是了,只是给甲长说一声就是了。

    “过了说的话,天云,那次抓丁到底是不是你有意放了的哟”王甲长岔开话题问。

    “你听他们说!人家拿起刀出来,你个人挡得住阿?况且上面也有规定,壮丁打伤了拉丁的,他冲其量去当兵,不得负责的;拉丁的打伤了壮丁,不但要负汤药钱,还要受处罚。我把他捉得住阿?”

    “听说你打了响声的,壮丁跑了好远了你才喊。”王荣光老实的顶了他一句。

    “他们也是这么说的。我是咳了两声嗽,我本来就凉了,咳嗽不是有意的。壮丁一出来,我就喊了的,我们的人跑过来,人家就跑远了。你想人家要逃壮丁,不跑快点还等你哟?我那的在有意放人嘛。”

    天云听他们摆龙门阵,他也不知道老爸为什么要说谎。他以前听老爸摆这段龙门阵,不是这样摆的。老爸受训挨打抬回来,一家人吓得什么似的。天云只感到家里从此大祸降落,生存似乎都没有了保障。好容易老爸能说话了,晚上在油灯下,奶奶(当地人叫妈妈为奶奶,叫奶奶为婆婆)守候着爸爸,在油灯下补衣服,老爸就摆他为什么受训挨打的故事:那是去年的六月,殷保长组织一保甲长到八保去抓丁。那时政府要求三丁抽二,五丁抽三,一丁不抽。给各保下达了抽丁任务。然而农民是不愿去当兵的。说是当兵是‘塞炮眼’,那是有去难回的。所以壮丁们就躲。保上要完成抽丁任务,就只有抓。因此抓壮丁就是当时的热门名词。在本保抓,情面放不下,因此保长们就交换属地抓。当晚要去抓的人叫秦有名,是秦文发的独子。秦文发他是满天云的田朋友。那秦文发不但犁田打耙是个能手,栽的一手秧子硬是没说的,每逢大田,中间栽那五根领,(那时栽秧不兴拉绳,凭手栽,每人栽五行,叫做‘一仪’。每逢大田,或路边的田,中间那几‘仪’要栽成直线,那最长的那一仪直线,叫做‘领’。一般农户栽秧都请八个人,一桌。那最先下田栽领的人,既要栽得快,又要栽得直。不然,第二个下田栽的一仪,叫做‘帮领’,栽帮领的人栽得快,栽到前头去了,栽领的人就栽不直了,帮领变成了正领,栽领的就闹了一个笑话。所以栽领的那个人就是秧师,歇气时吃盐壳蛋,红壳那个蛋就只能是秧师吃;吃饭时,桌中间那块红肉,也只能是秧师吃的。秧师坐上席。)他总是先下田,栽得又直又细,又快。满天云快要胜一步,直不相上下,就是细要逊色一筹。所以凡栽秧子,他两人有一人在,一定是秧师,两人都在,满天云总让秦文发一步。话休絮烦,且说殷保长组织抓丁,为了不走漏风声,事先都不让甲长们知道抓谁,直到出发前才告诉他们抓谁。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虽是热天,却也有些微凉风。约莫十点左右,十个甲长都到齐了,他们聚集在殷保长家的院坝里。殷保长的小舅子,乡保安队副队长罗中汉领队。那罗队副短肿身材,一脸横肉,却只有几根耗子葫子。他身穿黑色保安服,横肩挎着一杆盒子炮,手提一根短木棍。他给每个甲长发了一根青杠棒,照例讲了些注意事项,就宣布当晚的目的地。于是他们就向樊家山进发。樊家山与满天云家秦家湾只是山湾之隔。山上是一个保,山下是一个保。半山腰上有一条堑垄,堑垄里面有一个院子,当地人就叫那院子做‘堑上’。当时满荣章心里就有些嘀咕:堑上只有秦有名今年满了十九岁,莫不是去抓他?及至到了,果然不出所料。罗队副迅速安排了人员:两个人堵大门,两个人堵后门,三个人外巡,三个人上房揭瓦进屋捉人。满荣章被安排和另一个甲长堵后门。怎样才能帮小秦逃走呢?满天云正在无计可施,忽见山花墙转角那边有一个猪栏窗,满天云急中生智,也顾不得许多,就对和他一起守后门的另一个甲长喊道:“刘甲长!快点去堵那个窗子,莫放跑了!”刘甲长老实就跑过去守那个窗子。这里满天云就大声的咳嗽。秦文发在屋里听得是满天云的声音,也懂起了满天云的意思。就见后门吱的一声开了,秦有名手拿一把菜刀,见是满天云,便说:“满叔,得罪了!?”满天云示意他举刀砍,同时将青杠棒横了过去,又示意他赶快跑。秦有名扯起一刀砍在青杠棒上,撒腿就跑。秦文发依旧将后门关上。刚刚跑过竹林,房顶上的人发现了,就喊:跑了!跑了!满天云也只好跟着喊:“跑了!跑了!快追,快追!”于是慢条斯理追上去。当然没追到。

    那时代抓壮丁,家里人,院邻人都不敢帮忙反抗。若是帮忙反抗,就是违抗兵役法,打杀无论。但是壮丁却可以反抗,可以逃跑。所以没抓到,把壮丁没法,把家里人也没法。

    天云对这段故事记得很清楚,一是觉得老爸很够朋友意思,二是对秦叔叔印像很深。他特别佩服秦叔叔有点神术。他记得那次他眼睛卡翳子,痛得好难过啊,奶奶带到堑上去,就是秦叔叔治的。只见秦叔叔用一个土碗在水缸里舀了一碗水,用什么东西在碗里拢了两下,用口晗水,扒起眼睛用力一吹,就这么吹了四五口。他又说;你们家里灶房门上有个什么东西,回去把它取了,就会好的。回去后,果然灶房门方上挂着一个艾狗。当时正是端阳过后,新挂的艾狗还没干呢。于是把艾狗取了。说也奇怪,没隔两天,眼睛的翳子竟然好了。

    天云烤着火,大人们摆的龙门阵与自已的回忆掺合在一起,混成一个蒙胧的世界。也不知什么时候,他进入了梦乡。
白领情缘美丽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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